“我没事。”她拘束地朝他笑了笑。
她肯定有事，詹姆斯心想。他注意到她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香槟酒，好像心情很沮丧的样子；他注意到她每次听到电话铃响，就紧张得仿佛要跳起来。她是不是改变心意了？詹姆斯朝米莉身边凑过去。
“记住，宝贝，”他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如果你不想这么做的话，没有人会逼你。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做什么？”米莉惊讶地仰起头，仿佛被蜜蜂蜇了一下。詹姆斯肯定地对她点了点头。
“如果你对西蒙的心意改变了——甚至在婚礼当天突然改变了，不用害怕，我们会把整件事情取消的。没有人会责怪你。”
“我不想取消婚礼！”米莉生气地小声说道，突然，她的眼眶里溢满了泪水。“我想结婚！我爱西蒙！”
“那就好，”詹姆斯说，“那就没事了。”
他靠在椅背上，望着桌对面的西蒙，感到心中一阵恼怒。这个男孩拥有一切：英俊的外表，优越的家境，平静而和谐的性格。很明显，他非常喜欢米莉，他对奥莉维娅很礼貌，对詹姆斯和埃索贝尔也相当体贴周到。他实在是个无可挑剔的女婿。然而，詹姆斯在内心承认，今晚他就是看他不顺眼，就是想要在鸡蛋里面挑骨头。
今天他过得很糟。他所在的工程公司最近几个月正在进行重组，无尽的传闻终于在今天得到了证实——他所在的财务部门将会裁掉四个初级职位。这本该是个机密消息，可不知怎么被散播开了。他下班离开办公室时，部门里所有的人都还弓着腰在各自的办公桌前尽职地工作着。有些人低着头，有些人则用恐惧的眼神偷偷望着他。每个人都有家庭，都有房贷要供，没有谁经受得住失业的打击，而且也没有谁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到达皮纳可大楼前，这整件事情已经让他沮丧到了极点。停车时，他打定主意，如果奥莉维娅问道他今天过得怎样，他就一次性把事实向她全盘托出。或许他不会说所有的细节，但至少要让她开始担忧，让她知道自己现在承受着怎样的压力和煎熬。但奥莉维娅并没有问——他的骄傲也阻止他主动说出这些事情，主动向她承认自己的脆弱。他不希望他的妻子把他当作某种慈善项目来关注，就像被遗弃的小狗或残疾儿童。他不想成为一个悲惨的丈夫。
他应该已经习惯了奥莉维娅，詹姆斯心想。他应该已经习惯了她并不是那么在乎自己；她的生活充满了其他更加重要的事情；相比詹姆斯，她更加关心她那些聊天朋友们的问题。毕竟，他们能够很好地相处，共同拥有一个稳定的生活。即便不是灵魂伴侣，他们至少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她拥有她的生活，他也拥有他的——即便偶尔有所重叠，他们也会友好地相处。詹姆斯早就接受了这样的生活安排，他曾以为这就是他所想要的一切。但他错了，他想要的并不只是这些，他还想要更多。他想要一个不同的生活，趁一切都还不算太迟。
“我想邀请大家共同举杯。”
哈里的声音打断了詹姆斯的思绪。他抬起目光，微微皱起眉。他就站在那儿，哈里·皮纳可，这个国家最成功的商人之一，也是她女儿未来的公公。詹姆斯知道，这层关系让他成为众多朋友羡慕的对象；同时也知道，这样一来，米莉后半辈子的经济问题都不用操心了。但他却并不为女儿成为皮纳可家族的一员而高兴，也不愿意沉浸在朋友们的好奇心中——像他妻子那样。他曾听到奥莉维娅打电话，不时地提到哈里的名字，故意营造出一种亲密感。实际上，他知道奥莉维娅跟哈里并没有那么亲密。她总是夸大其词想要引起别人的艳羡——这种行为让他觉得很反感，很羞愧。有的时候，他甚至希望米莉从来就没有遇见哈里·皮纳可的儿子。
“敬米莉和西蒙。”哈里说道，他的声音严肃而庄重，这让他的发言显得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重要。
“敬米莉和西蒙。”詹姆斯回应道，端起面前那个沉甸甸的威尼斯玻璃杯。
“这酒的味道可真不错，”奥莉维娅说道，“哈里，你对酒也很有研究吗？就像你对做生意一样？”
“天哪，完全没有研究，”哈里回答道，“我总是请那些有品位的人给我推荐，让他们告诉我该买什么。在我看来，都差不多。”
“那我可不信！你太谦虚了。”奥莉维娅大惊小怪地说道。她伸出手去，拍了拍哈里的手背。这个动作简直让詹姆斯觉得简直难以置信。她以为她是谁啊？他感到一阵恶心，于是转过头去，正好撞上了西蒙的目光了。
“干杯，詹姆斯，”他说道，并举起了酒杯，“为婚礼而干杯。”
“对，”詹姆斯应和道，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结婚快乐！”
看着每个人都在喝着父亲的酒，西蒙突然觉得嗓子有些紧。他咳了几声，然后抬起头来。
“有个人今晚没能到场，”他说道，“我想邀请大家为她而举杯。”他举起自己的酒杯，“敬我的母亲。”
一阵沉默。西蒙能感受到大家的目光纷纷向他投来。然后，哈里举起了酒杯。
“敬安妮。”他沉重地说道。
“敬安妮。”詹姆斯和米莉一起应和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