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什么不好?”奥莉维娅问。
“没什么,”米莉迅速地回答道,“他就是……不适合埃索贝尔。”
米莉的头脑中浮现出姐姐的样子——聪明而理性的埃索内尔。突然,她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她决定把这件事情跟埃索贝尔说,埃索贝尔一定能给她出主意,米莉低头看了看表。
“现在巴黎时间是几点?”
“干吗?你现在要打电话?”
“对,”米莉答道,“我想跟埃索贝尔聊聊天。”她突然感到一阵紧迫感,“我必须跟她谈谈。”
晚上八点,埃索贝尔·哈维尔回到宾馆。走进房间,她便看见电话机的留言提示灯在疯狂地闪着。她皱起眉头,疲倦地抬起胳膊,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然后打开小冰箱。今天似乎比平时任何一天都要漫长而辛苦,会议室的干燥空气让她的皮肤快要龟裂了,身上满是烟味,口腔里也残留着浓重的咖啡味。一整天,她都坐在那儿,精神高度集中地聆听、翻译,并用一种沉稳的、非常专业的语调对着麦克风说话,这也是她作为口译员大受欢迎的原因。现在,她的嗓子非常酸痛,已经没法再说出一个字了;她的头脑中仍然在不断回旋着那些飞快的、多种语言交杂的对话。
她端着一杯伏特加,缓缓地走进白色大理石质地的浴室。她扭开壁灯,静静地看着镜子中自己满是红血丝的双眼。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又虚弱地合上了。她感觉自己没法思考,也没法产生任何自己的想法。在过去无数的工作小时中,她的大脑都只不过是一个全速运转的信息管道。她的最大功能便是快速地来回地传输信息,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打断这个信息流,不能用自己的观点去解读它们。这一整天,她的大脑都在完美地运转着,没有一丝纰漏,没有任何情感,也从不失去冷静。而现在,她感觉整个人就像一个被榨干了的空壳。
她一口喝干了手中的伏特加,然后把杯子放在浴室的玻璃架上。玻璃碰撞的叮当声让她皱起了眉头。镜中的她正用一种忧伤的表情望着自己。今天她一直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象这一刻,但现在,她终于是一个人了,工作也终于结束了,她再也没有任何借口去逃避。她的手颤抖着,伸进手提包里,摸出一个纸质的处方袋,从里面取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盒子里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分别用法语、德语、西班牙语和英语写着使用说明。她不耐烦地将每一种语言的版本都浏览了一遍,发现西班牙语的版本写得很烂,而德语版本和其他则有一些不一致之处。但每个版本都一致地标注了检测时间:只需一分钟。一分钟。一分钟。
她进行了检测,头脑中却还恍惚地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在这么做。然后,她把玻璃小瓶子放在浴缸边缘,自己回到卧室。她的外套仍然摊在宾馆巨大的床上,答录机的提示灯仍然在疯狂地闪烁着。她按下收听键,走到小冰箱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还剩三十秒。
“嗨!埃索贝尔,”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来,埃索贝尔畏缩了一下。“有时间的话,给我回个电话。”
埃索贝尔看了看手表,还剩十五秒。
“埃索贝尔,我是米莉。听着,我有事要跟你说。拜托,拜托你千万给我回个电话。越快越好,明白吗?这件事情非常紧急。”
“有哪次是不紧急的吗?”埃索贝尔大声说道。
她看了看表,深吸了一口气,朝浴室走去。还没到门口,她就已经隐约看见了那条蓝色的条纹。她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不,”她喃喃地说道,“不可能会这样。”她扔下验孕棒,后退了几步,仿佛那是一个可怕的病毒。她关上浴室的门,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却仍然颤抖不止。她下意识地伸手去端那杯伏特加。然后,她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的手停在了空中。一阵孤独的沮丧涌了上来。
“埃索贝尔?”答录机仍然在欢快地说着话,“还是米莉。我今晚回去西蒙家,你打电话去那里找我,好吗?”
“不!”埃索贝尔吼了起来,她感到眼睛一阵刺痛,泪水突然涌了上来。“我做不到,明白吗?”她端起伏特加,一口喝干,然后愤怒地将玻璃杯朝浴室的门砸去。但泪水已经溢满了眼眶,她突然觉得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她像一只受了伤的动物那样,爬回床上,将脸埋进宾馆的枕头里。电话声又响起来了,她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