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1)

 

卡里斯·米洛维丘斯和我蹲在一丛矮松后头躲着。我们右方五十来码外有一打步枪手正坚定地匍匐前进。等他们爬到我们旁边,我伸出一只手臂水平举着,那些步枪手停下,然后跪着把步枪倚着我们前方摇晃的木头结构。我伸直手臂数到五,猛地放下手臂。

一打步枪一致开火,子弹齐发,雨点般地朝那栋有护墙板的建筑物连续射击。卡里斯和我拔腿前冲。他猛拉开一颗手榴弹的插销,边跑边数,然后把那颗手榴弹扔进敞开的门里。我跑在他旁边跟他一起数。然后,当手榴弹飞入那栋建筑物中,我们都赶紧扑在地上。

手榴弹把那栋小棚屋炸成两半。步枪手这时跑进屋内,边跑边开火,朝那栋摇摇欲坠的小棚屋猛射子弹。卡里斯和我来到门口时,枪声已经逐渐稀落。我再度举起手,步枪开火声终于完全止息,我们走了进去。

当然,那栋棚屋是空的。我们预期在拉脱维亚的实际攻击行动中,这栋小小的建筑物内会布满了守卫们残破的尸体。不过我们此时与拉脱维亚相距千万里。精确地说,我们身在纽约州、德拉瓦郡、德里镇的东南方约五英里处。拉脱维亚流亡军正在这里举行一年一度的秋季野营和野战军事演习。

“任务达成,”卡里斯用拉脱维亚语吼道,“回复队形,快步走。”

那些步枪手小步跑回他们的营房。卡里斯拆开一包香烟,给了我一根。我摇摇头,他给自己点了一根。他兴致勃勃地抽着,就像一般限制自己一天只抽三四根的人,正因此充分享受难得抽烟的神仙滋味。他抽了一大口,深深吸入,一路吸进肺里,然后喷出一大团烟雾。

“他们表现得不错。”他说。

“很好。”

“不过我对集合队形不太满意。但是我们的枪法不错,伊凡,而且我们的人满怀热诚。这点就够我们满意了。”

他是个庞大的金发巨人,身高有六英尺半,体重则是三百磅出头。美国陆军要替他找到合身的制服恐怕有困难。但拉脱维亚流亡军没有这种问题,因为我们穿的暗绿色制服全是一一量身定做的。卡里斯只不过要耗掉比较多布料,如此而已。

我们一起走回两人住的营房。这是整个营区里唯一没有床的营房。既然全军队都没有适合卡里斯身高的帆布床,所以他宁可自己带着特大号的睡袋,睡在地上算了。我不需要床,所以在我们扎营的第一天,就把那张双人帆布床移出去,搬来两张颇为舒适的椅子。这会儿我坐在其中一张,卡里斯坐在另一张,我们一起看着夕阳。

卡里斯的军阶比我高。他是拉脱维亚流亡军的上校,而我则是少校。我们的军阶听起来很唬人。但实际上这支军队里面只有军官,没有士兵。无可否认,这种组织方式的目标之一,就是提供流亡军的成员们一种必要的自我满足,不过目的不止如此。这一小群人不仅仅是有效率的战斗单位而已。我们每一个人最后都必须能够发号施令;当我们攻入拉脱维亚,将必须领导工人和农民和纷纷涌入我们麾下的爱国者。借着提供每个人军官的身份,会更有助于我们日后指挥拉脱维亚的新兵。

毕竟,我们只有一百三十六人,到时候我们一定忙不过来。

卡里斯用靴子的鞋掌踩熄了烟头,然后无意识地把烟头给磨碎,烟草的碎片散进了风里。他把剩下的烟纸揉成一团,弹了出去。然后再度坐下,叹了口气。

“朋友,你有什么心事吗?”我问。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他说。“没有,伊凡。我累了,如此而已。明天我们要回家,我不会因此感到难过的。”

我们已经在营区待了一整个星期。这七天来我们只说拉脱维亚语。七天来我们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全力投入一整套军事活动中,从行军练习到仿真军事行动,从制造炸弹的课程到实地示范以及各式各样武器的使用,到全副武装快步行进。每天晚上我们不分阶级一起吃晚餐,但到了夜晚,虽然严格来说是我们的私人时间,但却用在各式各样的政治讨论和民谣演唱和土风舞。尽管在这样的紧凑时间安排下,像卡里斯这样的运动好手比其他人更能撑得下去,但我可以清楚体会到,他不会不乐于回到普洛维登斯和他担任教练的柔道馆。

军号声响起,于是我们去吃晚餐。我们吃得很好——白天分量繁重的练习几乎让每个人都食欲大增——餐后我们慢吞吞喝着咖啡,直到女子工作队的女人和女孩出现。这是最后一夜,节目安排是要围着营火跳土风舞,外加任何可能发生在各对男女间的助兴活动。

但卡里斯越来越沮丧。“我要回营房里了。”他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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