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东京下雪的日子,我就非去一间居酒屋不可。当然,没有下雪的日子有时也去,只是要边吃美食,边赏雪。除此之外,别无去处。
居酒屋店名为“れとると”(retoruto)。
这家店一开张,我就常进出,不管是好的意思或坏的意思(搞不好是后者),我确是常在那儿流连的“老贼”。店主大泽小姐非常有魅力,我常想,像我这种好醉之客,若无如此美丽女性作陪,岂不白醉一场?不消说,我带给大泽的麻烦也是够多的。
过去我曾连续五六年为れとると在中元节送给顾客的T恤上作画,但后来发现T恤到处都是,不易凸显特色,便作罢。有位美术评论家朋友说,继续做下去而且编号,将来必有惊人增值空间。事实果真如此?我们却没把握。
通当我喜欢一个人前往れとると,但有时也会邀插画作家W同行。W在插画界颇具人气,有许多女性画迷。其画风呈现欧洲颓废美学的风格,或许是他身上有着贵族院议院(上议院前身)血统,画作也有如贵族般优雅。总之,W品位高尚,所饮之酒必属极品,醉态亦颇文雅。我平日喝酒喜欢谈八卦,但只要和W在一起就会自动收敛。只不过仍三不五时会出现突槌状况。
比如,在れとると,有时自称无赖派建筑家的M也常加入酒局,话题自然往艺术方面倾斜。M比我大三岁,宣称自己属于无赖派,讲话动不动就扭曲身体,非常夸张。不仅如此,M说话风格也是一绝。
“M,你最近怎么样?”有天见面,W打开话题。
“怎么样?你是指?……”M照例扭曲着身体说道。
“女人的事情啊,还用说?”我插嘴,帮W补充说明。
“这个嘛……”M每次想事情,总先脱口而出“这个嘛”。
“这个嘛……前几天和一个年轻的上床,口味却不佳。那娘儿们有点龅牙,每次亲嘴总‘漏气’。”M讲话直率,从不拐弯抹角或修饰。
还有一次大约是三年前。
难得碰到东京下雪,街道染成一片白茫茫。依例,这种日子我一定要到れとると喝两杯。れとると是最佳赏雪景点。原因很简单,这家餐厅有面巨大的落地窗。边饮酒边赏雪,如此“雪见酒”最惬意不过。临窗外望,青山通往墓地下的车道蜿蜒蛇行,一直延伸到西麻布方向。这等夜景原本就好看,加上白雪飘染,更有朦胧之美。
我正对着窗外看得入神,此时餐厅大门打开,走进来的是W。
“喔,你来啦?”
“你一个人喝酒啊?”
我们彼此打招呼,W便坐下,喝了大约个把小时,凑巧M也只身进来。
“两位都在享受雪见酒啰?”
M身上闻得出酒气,显然已在别处喝过。
“M,最近如何?”援往例,又是W先开口。
“这个?……”M边说边看窗外。
“我看你最近好像有点瘦了,是吧?” 我瞧了瞧M的脸,说道。
“这个嘛……很意外,体外射精还真不容易哪。”
一鸣惊人。这艺术家讲话够劲爆!他接着又说,“怎么讲呢,真的没办法一下子就搞定。”
“喔——”我哑口无言。
“虽然有点脏,我还是忍不住试了几次。”
“喔——”W也哑口无言。
“真难哪,体外射精这档事儿。”
窗外不断飘着雪。
一面聊天,我一面偶尔看看窗外风景。雪花迷漫,车阵接连不断,灯光照映白雪更显得晶莹灿烂。
“还有,前几天和马子去泡温泉。”
“哦?哪里的?”
“奥鬼怒川。”
“不错啊,那地方好。”
“妈呀,雪下得真大。于是,我和马子就在窗边……”
“唉?!”
“啊,没有没有……”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