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我们卧倒在草地上,身体基本上全掩在了草丛中。大多数的藏羚羊都卧在草地上休息,一只老藏羚羊正在一只小藏羚羊身上舔舐着,小藏羚羊静静地躺着,享受着和煦的阳光和亲密的母爱。我挪了挪手中的枪。一只耳朵长长的兔鼠从我的身上跃过。突然,远方的视线中,又出现了一辆车。在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几分钟后,几个身如豆点的人影下了车并慢慢地向我们的方向靠近。这群人的身影越来越大,我清楚地看到,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武器。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端着一支猎枪走在前面,一看就是带头人。我的心兀自收紧。看来情报没错。我轻轻对旺堆说,看到没有?
注意,他们一接近,我们就立刻鸣枪,千万要抢在他们动手之前!好的。旺堆说。一步步,一步步,那伙人小心翼翼地向着小水池边靠近,快接近目标时,他们干脆俯在草地上,匍匐前进。一会儿,前面的草丛不见了动静。根据经验,我知道,他们已经瞄准了目标!我抠动了扳机!“砰——”地一声,枪声轻啸滑过水面,水池边立即乱了起来。所有的藏羚羊都如条件反射般地一下就蹦了起来。紧接着,我喊,警察!按以往类似的情形,只要我一喊出了“警察”俩字,那些盗猎者就会马上作鸟兽散。但这一次却不同,几乎是在我喊出“警察”两个字的同时,水池边突然枪声大作。我知道,这是一伙志在必得的歹徒!
顷刻间,我看到几只还没有来得及跑出歹徒射程的藏羚羊就如坍塌的泥墙一样,倒了下去。我立即向着歹徒们藏身的地方猛烈射击!旺堆的枪也同时响了起来。歹徒们可能没想到突然之间会有这么猛烈的回击,加之他们所用的是猎枪,火力有限,而且不知道我们这边的虚实,几分钟后,几个歹徒踉跄着向远处的汽车跑去。枪声暂时停了下来。我追了上去。经过水池边时,看见一只还没有断气的藏羚羊正在拼命地移动着身体。它的全身上下都被鲜血浸染,一条腿上被猎枪击出了一个大大的孔,正在“咕咕”地流着血。我很心痛,忙俯下身,撕下自己的一只袖管,给它作了简单的包扎。我站起来,发现那伙歹徒又折回了身!
我明白,他们肯定是发现了我们人少,所以有点有恃无恐。我愤怒到了极点,再次拼命地抠动了扳机。突然,我感觉自己的一只手臂麻了一下。歹徒似乎没料到我们会这么顽强,一时间竟有点手忙脚乱。两分钟后,他们已经确定占不到什么便宜,便又向着车子靠近。不一会儿,他们就都上了车,急速向远处逃去。我和旺堆转身一看,竟有三只藏羚羊倒在了血泊之中,两只藏羚羊受重伤。我和旺堆连忙将受伤的藏羚羊抬上了车。正要发动车子时,突然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救救我,救救我。
不远处的草丛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人躺在那里,腿上明显中了弹。我下车,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无助。我挥舞着自己的伤臂,藏羚羊身上的鲜血还一直不停地在我的眼前晃动。后来在医院里,他说他最初认为我们不会救他,没想到我们不仅救了他还送他到了医院,所以,他感激我们。我说,没什么,其实保护藏羚羊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人类自己。所以,救他也是理所当然。他听了,久久不语。两年后,我们可可西里保护藏羚羊巡视组,又多了一名义务工作人员。
他就是那天我和旺堆救起的那个伤员。从此,他就和我们一起生活在草原上,飞翔在可可西里了。嗄丽寺这里,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因为它在我们这个星球上,与太阳的直线距离最短。你来这里,想要找什么?是不是和我一样,想寻找德吉旺姆的笑容和歌声?繁星如珠,天幕下的牧区,美丽的德吉旺姆像她的每一天那样早起,到一条小溪边去取水。
她的那条以凶猛和忠诚闻名于世的獒犬,温顺地跟在她的脚边。她不知道,这条小溪将延伸到一条蜿蜒的河流,这河流蜿蜒着流到另一个国度,变成一条大河,一条神河。那里的信徒们每年都会在特定的时刻,到这条河流中清洗自己的灵魂。德吉旺姆取完水后,就到牛群中去挤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