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与禅,镜花互照(3)

 

三、通往赵州之路

我下定决心重新踏上通往赵州之路,缘于河北省佛教协会主办的《禅》刊上发表的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名为《一个僧人的宗教体验》。作者“白水”这样写道:

那天我坐佛协的车去石家庄。办完事回寺,车有其他事不能送我了,只得辗转到长途汽车站。

这里汽车很多。车虽然多,但都陈旧简陋。车上的座位干瘪,坐上去如骑在瘦削的驴背上。前两年,我的师父也经常挤这样的车,他曾经开玩笑说:这些车是从垃圾堆中捡来的。

就是这样的车,乘客也很多。不可能不多,为什么呢?车主仿佛就没有时间概念,他总要等人上满了,再在空当里塞上几个才肯走。

我这样光头古装的形象一出现在停车场,就引得众人频频侧目。一位车主截住我,以一种未卜先知的口吻说:“到柏林禅寺吧?来,上这辆车!”

我望了望他指的那辆车,上面隐约坐满了人,就犹豫地问他:“有座位吗?”他肯定地说:“有!有!”

我走近车门口。当门有一个女的,大约是售票员。为了证实刚才那位的话,我又问她:“车上有座吗?”“有!有!”她的语气同样地肯定。

我上车后就发现自己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车上已没有空位。但是车主并没有骗我,因为有一排三人的座位只坐了两人,三减二,按理有一个空位。但事实上,那两人的身躯已把三个位置填满。

那是两个男子,外面的一位正抽着烟。不用说,车上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在注意我,只有这两位“燕赵好汉”例外。他们见我走近,扭头他顾。

我俯身友好地说:“请往里挤一下吧。”无奈,坐在外面的那位略微朝里挪了一下,露出巴掌大一块空间。

阿弥陀佛!在这种“老牛车”一个小时的颠簸中,这一小块地方也是非常宝贵的呀!

我背靠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坐下,身体主要安顿在中间的走道上。

这时可以看看车上的人了。男女老幼都有。看起来都是乡下人。有人在肆无忌惮地抽烟,有人在闲谈,个别性急的不住地催车主开车。

我的到来,并没有像我有时经验的那样:引得众人围观、提问。这很合我的意思。我喜欢默默无闻地侧身茫茫人海。

我这一车“同道”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们都是些普通人,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有着一般人都有的喜怒哀乐;有时候他们也表现出一些“低级趣味”和“素质不高”的迹象,但都不过分。他们的脸似乎都蒙着一层尘土,表情松弛、茫然,没有多少目的性。他们身上有一股气息,那真正可以称之为“生活气息”,从生活里发出的。

一切都很自然、真实。生活就是这样子,世界就是这样子。我在内心对这一切发出由衷的赞美。

时间就这样流逝。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生。汽车正好路过寺门。我下车后,它又摇摇晃晃地向前开去。

高大的山门迎接了我。

……

火车抵达石家庄市。

背起行囊,出了车站,我乘车辗转到石家庄南焦长途汽车站。我的身影出现在停车场时,一下子围上来十几个人,“去哪里啊?”我说要去柏林禅寺。“来来来,坐我的车吧。”一个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拉扯着我的衣服走到一辆车前。他指了指汽车前挡风玻璃后面放置的一个车牌,上面写着“石家庄—赵县—范庄”。他说:“我的车在大寺门口停。”

我走上车,放置好行囊,找个座位坐下。十几分钟过后,有人坐到司机座上。引擎发动了。摇摇晃晃,车驶出石家庄。

车往南行,看着窗外一一掠过的景色,平原、作物、树木、村落……不知不觉,我睡着了。

售票员摇醒我,“柏林禅寺到了,下车吧!”

长途汽车停在柏林禅寺门前的路边。车窗外,红墙黄瓦,古柏青翠,还有露出半截身子的崔嵬古塔。

拎起行囊,跳下车,未及驻足细望,破旧不堪的汽车忽地启动,一片尘土,在我的眼前扬起。

山门,是寺院的外门。

在山门前的小广场上,有人挎着相机走过来:“照相不?”我摇摇头,“来了就照两张吧?”他在我身边站着,不停地张罗生意。我绕开他,走上麻石垒成的台阶,走上山门前的平台。

山门由横成一排的三个门组成,当中是正门,上挂题写寺名的大匾,匾上“柏林禅寺”四字,由当时的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先生题写。此门两侧挂着一副对联,上联“寺藏真际千秋塔”,下联“门对赵州万里桥”。此联化自杜甫名句“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寥寥十数字,宁静,开阔,大气。

站在寺外,能够听到寺里的诵经声,塔上风铃清泠的响声。

正门左右,各有一侧门。东侧的门敞开着,我走过去。

门旁有人说:“如果要参观的话,明天再来吧。马上要关门了。”

不要奇怪,寺院总是这么早就关门。因为下午四时半开始,寺里僧众开始做晚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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