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完这封信,同自己的情况相比,实有不胜今昔之感。时间既至,主人引我入席,宾主举酒尽欢。在告辞时,主人曾根领我进入别室,低声说道:"今天想要给你介绍的中国人没有来。你若有空请到这个地方去见见他罢!"说着便递给我一张名片,我接过一看,前面写着"陈白"仁兄,背面写着他在横滨的住址。这个人我没听说过。但是因为我经常要寻找二哥遇见过的那个中国人,所以我心里感到:"莫非就是这个人吗?"于是谢过曾根君的厚意,告辞而归。
当时南万里、长铗两人已经游遍中国南部沿海一带而抵达了香港。我接到他们的信,说暂时会留在香港,查探广东地方的情况,以候我的到来。接得此信,我也想立即去香港。为了见曾根君介绍的那位中国人,于是就从东京到了横滨。进了旅馆放下行李后,便匆匆出去找到他的寓所,投刺求见。少时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绅士。他看见我,面露惊讶之色,一面热烈地和我握手,一面叫道:"难得你这位贵客光临!"我心中已断定他就是那个人了。少时他又现出疑讶的神色。我看出他的心情,使徐徐说道:"你认识家兄吧!"他重新拿起我的名片细看一回,好像是顿有所悟,便拍手说道:"我明白了。不错,名字有一个字不同。因为长得太相似,我认错了。哦,原来你是他的令弟呀!"于是问起二哥的消息。我以实相告。他仰天叹息道:"真想不到!我和他分手的时候约好了要再会,可他却一直没有来。其后我想再见他一面,却始终找不着他的住处。我一直挂念着他别后的情况!"说时,一种茫然若失,难以言说的感情浮现于辞色之间。于是我就说出二哥避而不见的原因,又吐露了我和二哥相约的志愿,且表示了一番后悔之意。他不胜感慨地拍案叫道:"这都是天命。"其后,话题逐渐转到今后的问题来。
我和陈白君一见如故。然而这完全是逝去的二兄以及长兄的朋友曾根君所赐给的。虽然如此,他始终没有坦白说出会中的内情,只谈到孙逸仙是该党的领袖,并拿出一本小册子,指示其上的名字对我说:"这就是那个人。"这本小册子写着Sun Yat Sen,Kidnapped in London(《孙逸仙伦敦蒙难记》)。是孙逸仙自己记述他在驻英中国公使馆被幽禁的经过情形。据此我察知他是兴中会的一个成员。我更推测他可能是在明治二十八年(1895年)订立马关条约时,在中国南方举事未成④,与孙逸仙一同逃亡的一人。其后他在话语中透露了这件事情,证明我这个推测果然不错。他非常赞成我的华南之行,并且为我写了一封信介绍给他的朋友何树龄⑤。双方谈话,意犹未尽,而航期已逼近。于是相约再会,便告辞分手,我随即搭船赴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