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是该国的贵族,军官出身,在老挝战争中有过战功,曾被擢升任陆军大臣的要职。据说侯爵在游历欧洲时企图向国内密运炸药,事发为贵族所谗,几乎危及生命。幸国王信任殊厚,以特典赦其罪,改派其担任农商大臣的闲职。他有热血,有胆量,虽然身居闲职,但心中未能忘记英、法的仇恨。他慨叹以本国之力难有所作为,才自己出资创立移民公司,想借输入日本人以图复兴暹罗。但是,事与愿违,移民公司竟至解散。他内心岂能不难过?虽然如此,他并没有因这件事而放弃其雄心壮志。
当我到沙拉甸〔曼谷郊外的平原〕府邸访问斯里萨克侯爵时,他表示对我的欢迎,把我带到一间屋里,先慰问我远来的辛劳,然后愀然地对我说:"贵国和敝国的交谊不自今天始,由来已久,且极深厚。目前贵国的形势正如旭日东升,敝国的情况恰似秋风落寞之景象,其命运几有朝不保夕之势。"敢问:"贵国保护朝鲜的精神⑨,将达到什么地步?"他谈到移民事业时,对岩本的行为并无一句怨言,反而将其失败当了经验,并且说:"如果贵国有人想投资兴办移民事业,我必衷心表示欢迎。我虽贫穷,尚有这所邸宅。如果把它卖了,不难得回十数万金,即以之全部充作移民之用,也在所不惜。"啊!真是廉吏常贫。侯爵实在是暹罗大臣中最穷的人,而其气概如此,实使我深为感动。我因此下了归国的决心,希望能说服广岛移民公司重整移民事业,使与侯爵合力,以成就这桩大事业。
然而,人心易变。目前同我发誓共生死的二十名移民,被某日本医生所诱,屡次要求去参建塔尔洛克的铁路工程,因为那里工资很高。而工资高的原因,是因为那里瘴气毒雾不适于人的身体,就连当地人都避而不去。以前曾有日本人到过那里工作,皆受瘴气而死。因此我坚决不允许他们前去,并百般说明利害,欲加劝止,但卒无效。于是,我提出在神户所作的誓言相责,他们只连说对不起,对不起,然后低头不语,始终没有一个人表示听从之意。乡下人实在可怜!他们被眼前利欲所眩惑,竟忘却一身的危险,千言万语也没有用处。我便对他们声明:"我重视诸位的生命,才这样相劝,诸位却不能回心转意。"我的好意已经不再有表白的余地,所以我现在以公司代理人的资格,正告诸位:"绝对不要去。不接受命令的,就等于同我和公司断绝关系。"我并且向他们透露了有归国之意。当谈到移民公司有重建希望时,大部分人便改变了主意,不想去了。但其中有六个人仍然要去。于是他们具结道:"违背您的命令到塔尔洛克去,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不幸,决不给您和公司增添麻烦。"立下文书之后,便与我断绝了关系。他们虽同我断绝了关系,但并未失去尊敬之意。我也体谅他们的心情,并未深咎,反备酒肴给他们饯行,并且安慰他们:"我要你们具结,是为了明确代理人的责任。至于我个人和你们的关系自当别论。你们去后如有得病的,可立即回到我的办事处来,我也必尽力帮助。倘若我归国不在,请向柳田亮民君求助,他一定代我帮助你们。"他们听了这番话后潸然泪下,向我拜谢。但是,并没有因此改变他们的主意。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要说他们不明道义,他们不是口口声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吗?也不要说他们不通人情,他们不是在流着泪拜谢吗?他们都懂得这些道理,懂得而勉强抑制着归队的感情,仍然要投身于毒雾瘴气之中,无非为钱而已。不,不要说是为了钱!没有这个阿堵物,他们便不能和父母相亲,不能和妻子相聚。这正是他们的生命啊!呜呼!岂是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