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旦从青楼回到旅舍,不知怎的,便产生了一种难以忍受的幽居静处的心情,坐不安席,青楼对我仿佛有什么吸引力似的。我虽然试图反抗,但是反抗力却非常微弱,结果还是借酒来壮胆,约友人再上青楼,折了一枝花。又岂能以一度为足,于是接二连三,而事后竟无羞惭之心,何以故呢?难道我的道义信念如此懦弱可鄙?
在启航的前夕,我到移民宿舍,把二十名志愿渡暹的人齐集一室,想探明他们的决心。我向他们说:"我从未到过暹罗,一切情形,毫无所知。而世间信口所传,亦不足凭信,是成是败,只有去了以后才能分晓。但是,诸位此行的目的,主要是为利,也就是说,谁不是为了快点积攒钱财,早日回转故国,和父母妻子安度余生呢?那么,与其冒危险到未开化的国土去碰运气,就不如到那明了情况而没有危险的地方去。我去暹罗的目的和诸位不同。为了诸位将来不致后悔,现在再一次请你们好好考虑一番。如果想要改变主意到夏威夷去,我可以设法替诸位向公司斡旋,请求安排前往。务请各位在今天晚上决定!"大家都说:"我们好不容易才下了这样的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和您一道去。发不了财的话,就当朝了一次山⑥,我们想得开。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也决不怨您。"我又问道:"攒不了钱,也许能当作一次朝山,但是还有生命的危险,这怎么办?"他们答道:"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们就是为了坚持赴暹的事才和公司吵架的。死也好,活也好,一切听从您的命令。"这种淳朴率直的气质,实在可爱,令我亦为之意气风发。于是买酒共饮以祝我们此行的决心。乘着酒酣耳热,醉态踉跄,为明日的动身而唱起骊歌之际,我又重登福原的第一楼,贪享春宵一刻之欢。我是否已舍弃妻子之爱而另恋新欢呢?不!不是的。但我那恢复人道的初志,竟落得如此。
色欲实在容易使人沉迷。愈加抑制,愈益昂扬。这既出于人类自然之性,难道不该服从吗?不,我怎能以此为借口!用这种借口,犹如盗人之物,而以"默借"来辩解,究竟是不能成为理由的。我虽已脱却基督教的羁绊,但尚非亚伯拉罕之流的共夫共妻说的信仰者,亦非摩门教之徒。而且他们也不是以狎妓为善事。我当时虽对固有的道德论无法置信,但尚未以此为善事而行之无愧。只不过为一时情欲所驱而至于斯。当我对一切失却信心之际,情欲便乘隙而入。我的狎妓,可说与窃盗的行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