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无为的四年(1)

无为的四年

我返乡后不久,便和前田小姐举行了婚礼。人们都说我是为了这件事才回来的。想来知道我并非为此原因的可能只有白米伯一人。然而,对于白米伯之所为,我亦不怨恨太久,因为结婚这一乐事代替了大陆风光。可是我的知己和前辈们都为我担忧,他们以为我沉溺于新妇之爱,意气消沉,不能再为世所用。其实,我对自己的忧虑更有甚于他们。就寝时有人给盖好被子,起床后有人给端水来漱口,站起来有人给摆好木屐,坐下去有人给铺好坐垫。回顾自己昨天和今天的变化,真是不寒而慄,并有所警惕。我终于把自己和爱情对立起来,站在防御的地位。这样一来,内心的斗争日夜不停。这怎么会愉快呢!但自己却甘愿处于这种不愉快的境地里。究竟为的是什么?噢,是爱情吗?我宁愿与你同在。但是,如果你想要俘虏我,把我拘禁在你的樊笼里,我就不能不与你为敌!

当然,娶妻成家,未必是人的责任,也未必是人的幸福。但是人的感情却对此追求不已。因此,贫穷而成一家之主,志操未定便为人之父,这就是荣左和阿仲一生为生活所煎熬的根源,也是无数英才终生化为寂寂无名的白骨的原因。由于娶妻立室,我领得了家产的三分之一。当我在老宅旁边独立门户而成为一家之主时,虽然也常警惕着自己不可使精神稍有松弛,但仍然难于坚持下去。不知何时,竟产生了半生的愿望似已达成的心情,不知不觉地沉醉于家庭的温暖之中。不久,生活便发生了问题,而且一个儿子又呱呱堕地。我不由得感到责任重大,并且觉得有些可怕。我暗想,莫非这就是人生的危机?就是英雄豪杰和凡夫俗子的分歧点?于是忧喜错综,形成了一种苦恼。的确,娶妻成家是人生的一大关。

当时二哥因患慢性胃病在熊本,一面医治,一面学习英、法两国的学问。而我在这个时期却同爱情和生活展开斗争,三年的岁月像做梦一般过去了。最后,我终于发奋自励,到熊本去见二哥,并提出了一个计策,说:"天下之事,若拱手而待,实难有所作为。理应不怕艰险,面对困难,奋勇前进。弟幸识朝鲜亡命之士金玉均①,他几乎是个无家无国的人。他虽然心怀故国,但是所见远大,能洞察大局。如晓以大义,动以利害,让他认识到中国问题的重要,或者可使他恍然大悟,放下局部的朝鲜问题,而关心中国的命运,并竭尽全力来援助我们的事业也未可知。我想试试去劝说他一下。"二哥听后大表赞成,于是我便立刻启程前往东京。

皇城之南,品海之滨,清风扫尽都门尘嚣的地方,有一滨海浴场。听说金先生远避俗客,住在那里。我便前去投刺求见。他欣然相迎,把我让进一室。当时座上已有两三位客人,把酒清谈,不觉过了半日。但醇酒清谈之外,我本另有所求,才不远千里而来。因此,我乘隙告以有要事密谈。他微微点首未发一语。待客人辞去后,他命侍女准备渔舟,我们遂一同乘月明之夜,泛舟品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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