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守望(6)

 

借东风

马上就要举行两大展览了。古灵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不知道展览后的结果会是怎样的,如果像去年那样,就苦不堪言了。

古灵坐在画室的窗口,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船只,思绪也在脑海里左右游荡。该怎样去做才是对的呢?如果古灵他们的“视觉就是经济”的活动在工农路十六号举行,而没有取得镇政府的同意,或者得不到他们的认可,最后结果又是怎样的呢?想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不妥之处。

正好,芳芳到画室,也与古灵谈到展览的事。她认为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果不把这次活动告诉当地政府,恐怕会遇到像第一次那样的麻烦事。最好是与政府取得联系,征得他们的同意更好。像去年那样,那么在现场的嘉宾与艺术家就会相当尴尬。如果取得政府的支持,就可以放开手脚去搞好这次展览。

古灵想起之前与自己联系过的文教科的主任,此人是北方人,曾几次与书记来工作室考察,身材魁梧,说话不快不慢,喜欢饮酒,古灵与他有过几次交往。每次主任与古灵见面的时候也就是打打招呼,握握手。他比较关注工农路十六号艺术家的事情,听一些认识他的人说,此人很仗义,应该能帮忙。眼下这情境,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坐在窗前,口里吐着一轮又一轮的烟圈,古灵脑子里反复进行着激烈斗争。要不要联系他?结果会是怎样?毕竟是萍水相逢,万一他拒绝了怎么办?可古灵还是没有勇气打电话给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傻想。古灵想不外乎两种情况:第一种是置之不理或唱高调搪塞过去;第二种是把艺术家的情况反映给书记,使他们的活动得到书记的支持。

古灵想了很久,还是不能下决心。既然打电话肯定不合适,万一紧张或怎么的,双方难以下台,不如发一条信息给他,让他有思考的空间,即使他不回信息,这件事也就悄无声息地过去,双方都不尴尬。于是他编了条信息:

孙主任,请恕我冒昧,诸多事情受您关照和惠顾,本人十分感激。我和几个青年艺术家栖居德胜河岸,以研究顺德本土的文化为主体,并从本土文化中进行提升,作为当代艺术进行展示。但这一带旧街区仍在风雨中飘摇,不知是存是弃,能否告知一二!古灵敬上。

发完这条信息,古灵心里忐忑不安,不知结果如何。古灵静静地坐在那儿抽闷烟,眼睛盯着手机有些发呆。

不到半根烟的工夫,手机“嘀”的一声响。古灵知道有回复,赶紧打开手机,看看回复的信息:

首先,我们要感谢你们执著的精神,以及高度的热情关心容桂的文化事业,而且为你们的成绩感到由衷的高兴。至于容桂德胜河沿江工业区的保存与舍弃,这里是上级规划部门的事情。目前尚没定论,我也无从之。

古灵看完这条信息,心里自然开阔许多,他想今天有必要在此基础上对话下去。古灵又回复了一条信息:

最近我们准备在工农路举办一个“视觉就是经济”当代艺术展。展览的目的是以顺德容桂地方文化为主体,在此基础上加入当代艺术的形式,甚至有想法在此建立广东省的一个当代艺术的基地,为顺德文化产业的发展作一次新的探索,我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打完字后,毫不犹豫按了下发送键,手机上流传的信息如同注射器一样很快就完了。很快又接到他的回复:

很好!但对你们的具体想法我只能力所能及帮助。

见他如此回复,古灵心里自然高兴,又写了一条信息传了过去。

我明天将展览的策划报告以及相关文书送至您办公室,这儿有许多青年艺术家想坐下来与书记聊聊,谈谈他们对容桂文化发展的想法,有一些艺术家想与书记进行面对面的沟通,不知您意下如何?

这个信息发出以后,等了许久也没有回复,古灵不知道这是不是难题,不过对古灵来说也无所谓,毕竟古灵已经提出来了,无论未来结果怎样,也已经尽力了,心情还是格外的轻松。

养艺术家不如养老鼠

到了展览快结束的时候,液化气站的一名工人要古灵交租金,古灵赶紧掏了300元钱出来,他望了古灵一眼,假惺惺地说道:

“租金已经涨价了,你不知道啊?由原来的200元涨到3000元一间的房,现在你要交3000元。”

古灵当时吓了一大跳,毛细血管差不多要从皮肤里跳出来,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愤怒。

“这不是落井下石吗?如果不希望我们在这里租住,可以明说吗,干吗采取这种方式!”

那个工人也慢条斯理地说:

“我也是个打工的,老板叫我干吗我就干吗,你如果不愿意交租金就到公司去找老板说吧!”

古灵怀着痛苦且觉得不可思议的心情来到楼下的办公室,黄总不在,刚好碰到一个他们公司的人,或许她是黄总的秘书,也是公司的会计。她一见到古灵就冲着古灵嚷嚷:

“你们的租金涨啦!如果不按数交租金的话,你们就立刻搬出去。”

对这个气势汹汹的女人,古灵一直没有什么好感,古灵也不明白是什么事得罪了她,而且她对液化气站的那些工人也是凶巴巴的,简直就像纳粹对待犹太人那样。

后来芳芳从他们公司打听到:她姓钟,四十来岁,估计更年期提前到来,脸上长得肉嘟嘟的,身体很肥,经常穿着短衣短裤,走起路来,其模样简直就是周星驰电影《功夫》中的包租婆。包租婆语言粗俗,却有一颗善良的心,但眼前的这位显然没有任何善意,她边走边脱掉手上的袖套,屁股一扭一扭的,活像一只母鸭子。很奇怪的是,每次她拿出单据的时候还要戴着手套,好像那些钱和单据布满了细菌一样。古灵想她可能有洁癖,但是往下看去,却穿着凉拖鞋,漆黑的脚趾上却布满灰尘和泥土。看到她骑摩托车都是将上面捂得严严实实,可下面的脚趾却露在外面。她的办公桌干干净净,但是茶杯却黄得要命,乍一看像个药罐子。也许她本身就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她穿着拖鞋左扭右扭来到古灵跟前说了一句话:

“老板说,200元一个月太便宜你们了,养你们这些艺术家还不如养老鼠!”

一听这话,古灵气晕了,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又不想跟她吵起来,知道那样结果会更坏。她似乎把古灵当作那些送液化气的工人,进行一番又一番的嘲讽。古灵知道跟这种人说话没趣,还是找黄总谈谈,或许还有一些希望。

第四天,古灵和芳芳在办公室找到黄总,他很客气地招呼古灵他们坐下,他心平气和地对古灵他们说:

“加租的事,我也不愿意,但毕竟我也是个打工的,老板让我在这儿负责,实际上我只是个执行者。之所以要加租,原因有两个:第一是这次展览的事情影响太大,以至于老板也过来视察;其次是有人说房租过低,老板便有要加租的想法。这件事都是出于偶然,并且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古灵听了他这番话,觉得没什么办法,和芳芳反复对他说艺术家们怎么不容易,希望他能够帮帮忙,最后他说尽量和老板再谈谈,等他的结果。

过了几天那个阴阳怪气的女人又蹒跚而来,她一走上楼,好像领导视察工作一样,说这里也不行,那里也不行,三楼没租给你们,怎么也占用啦!六楼怎么又装修啦!总之,比起前些日子来的那些执法人员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后看到阳台上的烧烤炉和樊哲的火柴作品,更是怒火中烧,连忙说:

“你们赶快搬出去,是谁瞎了眼,让你们这些狗日的在这里瞎搞!”

古灵听了她这些话,真想顺手找一块砖头拍死她。一位老乡见到古灵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赶忙把古灵拉了进去,那女人又“叭叭叭”地上楼了,冲进古灵的工作室,一进工作室,看到古灵的作品,又是满口胡言:

“这是画吗?别瞎搞啦,脏兮兮、黑漆漆的,挂在卫生间还嫌赃,什么狗屁画家,我看是有些不正常!”

她边说还边看了看周围的同事,一些同事只好给她面子笑了笑,她越说越起劲:

“别的艺术家,画水、画山、画人物很靓的,还没看到像你们这些冒牌货画老房子、烂屋子,黑漆漆的,我看你不务正业,不如回家去打份工,赚点钱啰,真是造孽啊!”

这时候旁边有个人提示她说:

“他是大学的老师啊,你别以为他不务正业!”

“哼哼!”她发出两声冷笑。

“还大学老师,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她那狰狞的面孔让古灵觉得已经忍无可忍。于是古灵走到画架旁边抄起一把剪画布的剪刀,只要这个女人再说下去,古灵就给她来一剪刀,那个时候古灵几乎丧失了所有的理智。这时,旁边有位湖南老乡,见到古灵情绪上的冲动,赶紧劝那个女人下楼。

最后她又扔下一句话:

“房租每月3000元调到2000元,是黄总的面子,下来交租吧,不然的话,就全部乖乖地搬出去,什么200元一个月,别再做梦了,200元还不如养老鼠。”

听了这番话,古灵如五雷轰顶。租金这么贵,古灵他们怎么撑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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