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十六

温哥华室的门是开着的,墙和屋顶都没有涂漆,而是镶嵌着天然粗糙的松木板,地上铺着宽而光滑的宽松木地板。屋里的家具都是用质朴的手工制作的,包括两张大床、衣橱和书桌。床上是大大松软的羽绒被。从窗户可以看到海景。

杰夫·拉蒂默已经在屋里,正在整理行李。我进屋的时候,他抬起头。他看起来五十岁左右,有着热情真诚的棕色眼睛,像孩子的眼睛一样让人信任。浅棕色的花白头发分在两侧,用发胶梳理得让人无可挑剔。他的脸色通红,好像有牛皮癣或什么皮肤病。

“我们好像没有见过,”他说,“我是杰夫·拉蒂默。”

他握着我的手,坚定而干燥。他的手指甲像是被咬过,是个心思很重的人。

杰夫很瘦,穿着斜纹裤子和海军蓝灰色的高尔夫衬衫。他的衣服好像是在西尔斯男装部买的。他还散发着微弱的老式古龙香水的味道,让我很不开心地联想到我的父亲。

“我是杰克·兰德里。是替麦克·左恩来的。”

他点点头:“那可是个不简单的差事。”

“我尽我所能吧。”

“不要让那些老家伙把你打败。”

“怎么会?”

“他们都是中年顽童。”

我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雨果·米斯、凯文·布罗斯和他们那伙人就会欺负人,也不过如此。你随时做好准备就是了。”

我很惊讶他也注意到那些人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说。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行李箱旁,像个外科医生一样有条不紊地整理着,把折得无可挑剔的衣服从箱里拿出来,放到衣柜的抽屉里。即使是他的T恤衫和方脚内裤也叠得方方正正。

“等到愚蠢的团队拓展训练开始时,你还会碰到同样的事情。”他说,“那些人总是互相竞争。看谁能爬得更高、拉得最有力,类似的事情。他们不希望被你羞辱。”

“羞辱他们?”

“就是超过他们。不论是比爬高还是比拉力,你哪个都不能赢。不过你好像无所谓。”

我笑了。杰夫是个精明人,比我想象得更有洞察力。我知道他在协调公司的内部调查,但是我不确定他是否知道我也知道这件事。或者要求我来帮忙。所以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提起我知道这件事,也许还是等他先提起来更好。

我打开行李箱,也开始收拾行李。我的衣服就是一团糟,当时只花了五分钟就把它们扔到行李箱里了。有一阵,我们各自安静地收拾衣服。我看见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支注射器、一个橘黄色小包和几个小玻璃瓶,然后把它们全都放进衣橱的一个抽屉里。我什么也没说。他如果不是个瘾君子就是个糖尿病患者,似乎更像糖尿病一些。

他抬起头看着我:“你就带了这些?”

我点点头。 

“真是轻装上阵,哈。”杰夫说。

这句话让我再次陷入回忆……

“什么?”艾丽说,“你让我轻装上阵?”

她已经开始打开一个旅行包,不是她常用的那种小旅行包,里面有一套换洗衣服、一个牙刷、包罗万象的神秘化妆品,和那些她要住到我这里会用到的东西。    “比平时过来住的时候带得多。”我尽量保持着和平时一样的语气。

她右手拿着两个丝质内裤,停了下来:“嘿,杰克,你不是一直要我搬过来吗?我没记错吧。”

“啊,对啊!” 我口气更坚定地说,给了她一个鼓励式的、但有些勉强的微笑。

“这些只是必需品,”她把内裤放到我衣柜中的一个空抽屉里,拍了拍放好,“省得我像吉普赛人那样,每次拉着东西到处跑。”

“太好了。”

她正背对着我,但是听到了我的话:“杰克,你要是不想让我住在这里,说一句就行了。”

“别这样。”我说。 

晚上在床上,她用两条腿缠着我问:“为什么你从来不说你童年的事情?”

“那没什么好说的。”我说。

“杰克。”

“说那些没什么意思。”

“我感兴趣。”

“我不想说。”

 她安静地哼了两声:“你想隐瞒什么是不是?”

我的心跳了一下,但更像是漏跳了一下。我转过身,转得有点太快了,正好看到她眼睛里的顽皮。

我说:“我是受到警方保护的证人。”

“是黑手党线人吗?”她一本正经地点头。

“是毒品卧底。”我说。 

她把手指头放到我鼻梁上,然后顺着我的嘴唇画了一条线直到我的下巴:“你的整容手术做得不错嘛。”

“政府部门出钱,手术能做成这样就不错了。”

“当然,在我看来,你神秘得还真像受到警方保护的证人。”她的眼睛告诉我她不是在开玩笑,“你很少谈到自己的事,让我觉得除了你表面上能看到的,其实并不怎么了解你。”

“你看到的也许就是我的全部。”我开始觉得不舒服,看着电视,“那个关于狗的节目时间是不是开始了?”

“杰克,那个节目是每周日的晚上才播出。”

我打着响指:“你瞎说。”

“杰克,你知道,看到你我想到了什么吗?还记得我们到诺曼郎汽车行买你那辆吉普车时,我们看到过一个有着不透明车窗的黑色越野车吗?完全不透明的那个。”

“就是那辆豪华越野车?是的,那是辆迪纳利。我像它怎么了?难道我是皮条客?我是黑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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