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折腾(3)

别说她了,二宝怎么样?有一次我去他家,看见他正挥舞着锤子砸磁带呢,那都是邓丽君的。他爸说那是靡靡之音,坚决不让他听,而且必欲促其毁之而后快。

所以我们那时根本不会出什么大事,大事他妈早就交代过了。她妈说过的话就像是一道无形的防火墙,把我们爱情的熊熊之火隔绝在咫尺之外。我们那时的肌肤相亲仅限于华灯初上时的牵手,丁香花丛后的亲吻,以及为数不多的忘情爱抚。这已经令我兴奋得几近晕眩,少女的软玉温香确实让人如醉如痴。

波澜不惊的日子大概持续了有小半年,第二场危机就猝然登场了。我记得那天下午天很热,热得人读不进去书,于是我俩就骑车到玉渊潭游泳。

我们划着船横渡到人迹罕至的北岸,那里岸柳成荫、清波荡漾。她脱下连衣裙,露出裹着淡黄色泳衣的迷人身段;我则撩去背心,显出常人少有的八块腹肌。随后我们相继跃入水中,激起的涟漪划破了平静的湖面。

我们在凉爽的湖水里畅游,游累了就站在岸边清澈的浅水里,倚靠着遮人视线的船身,相互搂抱着聊天和亲吻。

时间飞一样地就过去了,等到我们爬上船往回划的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了。我荡起双桨,小船疾行如梭。

当我们就要穿过长堤上那座石桥时,我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自行车刹车声。我下意识地抬起头,迎面看见一副熟悉的面孔。那是赵达,我们学校足球队的右后卫,经常尾随着我射门的那位。

船在一晃之间就钻进了桥洞,那一刻我看见他的脸痛苦得都变了形。

何芳对此毫不知晓,她当时正背对桥洞。等到船身钻出桥洞时,西射过来的阳光已经把她视线中的一切都化成模样不清的剪影了。

我决定先不对她讲这件事,要讲也得等到明天早晨,省得她晚上吃不下睡不着的。而且我也觉得这件事比上次要好应付,要是刘老太问起来,我们就毫不犹豫地说没这回事,指不定是谁看走眼了呢。甚至我心里还抱有很大的侥幸,因为那哥们儿平时看上去挺厚道的,不会那么阴险。

隔天上午平安无事,下午也平安无事。到了放学时,我和何芳四目相碰,俩人的嘴角上都露出一丝放松的笑容。

然而就在我随着人流走下最后一节楼梯步入校门口的大堂时,我看见赵达面露凶光地朝我走来,身后还跟着他的两个队友。

我知道事情不妙,刚要避开他们,他的肩膀就狠狠地撞在我身上。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这时就听见他在我身后骂道:“你他妈眼瞎了!”随即我的脖子上就挨了重重一掌。周围顿时一片尖叫,其中就有何芳的声音。

我知道我错看这小子了,他这分明是故意寻衅,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一时间我的肾上腺分泌出大量激素,浑身热血沸腾。我往前跨出一步,感觉到脑后一阵风,我知道那是他第二掌抡空了。我顶住那两个帮凶的左右推搡,迅疾转过身,弓步上前,右手从腰间发力,打出一记直拳。

参加过军训的人都知道这个招式,只是很少有人像我学得这么扎实,练得这么熟练。

就在我拳头击出的那一瞬间,他那高大的身体正好因巴掌抡空而前倾。于是我先是听见一声惨叫,接着就看见他捂着右眼向后踉跄,随即咚的一声背靠在墙上。那一刻大厅里忽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愣了,包括他那两个帮手。

我那时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趁着那两个帮手还没反应过来,迅即收起发木的拳头,转过身,头也没回地走向大门口。也就不到十秒钟的时间,我那沉着而刚毅的身影就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再后来,我相信,没有人看到我是怎样一溜烟似的奔进胡同,再七拐八拐地冲到大街上,更没有人看到我是怎样一个箭步就蹿上了一辆行将关门的公共汽车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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