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场?
班主拿眼角瞥了一眼那人,小声道:“没看见么?来挑人的。”
哦……莫蓠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个来采办的乐师。
正说话间,忽闻台上丝竹之声渐隐,乐曲接近尾声,班主连忙把她往前一推:“只剩你一个了。去!去!”
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
莫蓠匆匆忙忙登台后,这才想起还没和班主商量好演什么。要不要配乐?要不要舞者?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莫蓠抱着琴傻傻地站在那里,她瞅着台下那人,台下那人也瞅着她——
“我……小女子献丑了……”
莫蓠心中一横,索性豁出去了。她摆好古琴席地而坐,手指在琴弦上一抚,接着刚才的曲调柔柔唱道——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那人闭着眼睛,一边点头,一边还缓缓打着拍子。听到后来,更轻轻地合了进来。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而莫蓠却是讪讪地住了手。台下这人唱得比她好多了,这一次表演,可真是演砸了。
更可笑的是,他刚才还听过那破锣版的《西洲曲》,一想到此,面上艳艳的红色更是一直衍伸到了脖子下面。
那人缓缓睁开眼睛,薄唇下滑出一丝笑容。
“知道吗?这《西洲曲》的曲子本已失传,现在这个版本是我重新谱的。”
这——!!!!!
莫蓠已不知如何是好了。
而他却依然笑着:“你说你喜欢这首曲子的意境?”
莫蓠点点头,轻轻道:“喜欢。”
“我也很喜欢。”
那名男子忽然站起身来。
也不见他做了什么,或许只是头稍微那么抬了一点,两肩稍微那么展了一点,胸腹稍微那么挺了一点……忽然之间,他整个人的气势气场都不一样了。
立刻就有人小垫步地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爷。”
王爷?
“嗯。”他微微点了点头,眼睛从周围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而凡是被他扫到的人,都不由双膝一软,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地。再往后,不等他环视,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面色如土,浑身发抖。
而他再开口时,语气间已经平添了许多威仪。
“今天不过闲来无事,过来转转。你们这个戏园子我看搭得甚好,刚才的表演,也颇有几个能入目的。安华——”
“小人在。”第一个跪下的仆人立刻膝行几步,扑在地上,双唇吻着他的靴子。
“打赏班主。”
“是。”
那仆人立刻从袖口里取出一锭黄澄澄的金元宝来。班主一见,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刚才演得好的清倌,也一并打赏了罢。”
他叫过另一人来,耳语几句,那人连忙退下,过不多时,用红漆盒子托了两个银牌出来,唱喏道:“福王有赏——容芷,赏‘花开富贵’银牌一个,文秀,赏‘九福临门’银牌一个——”
“至于你——”他抬了抬下巴,抬头看着依然伫立在舞台上动弹不得的莫蓠,一抹玩弄的笑容划了开去。
“等你再练个三年五载……”
“再来说献丑二字吧。”
福王上官白,字而雅。
人雅致,情更长,人送诨名“花间王爷”,蝶戏花丛,名满天下。
至此,莫蓠才知道自己原来进的是福王的别苑。而这个福王,便是当年在皇上面前曾替她说过话的帝籍权贵。
只是这一番重遇,委实谈不上“惊喜”二字。
回屋后莫蓠十分气闷,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合身躺在了床上。
“好歹也将就一口啊,明明就瘦得没形了。”容芷端了一碗鸡汤过来,哄着莫蓠让她吃。
“他是王爷又怎么样?!就能这样让人下不了台吗?!”
莫蓠“啪”的一声翻转过来,眼睛都红了:“他不过就是救过我嘛,不过就是指点我嘛,还以为是好人……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人,我真是错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