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莫蓠皇后(12)

还分别给他们改了名字和户籍,以方便行动。

于是莫蓠变成了柏蓠,还成了山东一户良民。

进去的时候并未说明任务究竟是什么,只说让她们等消息,见机行事。莫蓠知道这是密党常用的法子,每个人都只了解任务的一部分,这样就算有谁暴露了,损失也不会太大。

这家府邸离京城很远,占地面积不小,屋宇也很精致,只是人少,走半天都不见一个人。听园子里的人说这本是一所别苑,真正的主人很少过来,所以连仆人也一应缺失。诺大的一个园子似乎只有戏班子在,每日吹拉弹唱,丝竹悠悠,倒给这死气沉沉的园子带来些生机。

这一日,莫蓠避了众人,自己在园子里寻了一处安静,准备合着古琴练练曲子。这家主人十分喜欢乐府诗,有些明明已经失传了的,也巴巴的找了来重新谱曲,重新演绎。莫蓠对诗词一路本是不通,但这乐府诗十分简单,情趣意境却样样不缺。莫蓠读了几遍之后,心中烦闷之意渐消,倒也品出了些滋味。对那遥不可及的真正主人,竟也生出些许崇敬之意。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这《西洲曲》随了吴语软糯的调调,又长又软,九曲十转,十分难唱。曲调后来越转越高,莫蓠也吊着嗓子越爬越高,终于到了极致处啪的一声断了,再出声时既破又哑,好比鸭子嘎嘎入水……莫蓠面上一红,连忙小心四处张望,却不想廊下竟有一人袖手而立,笑盈盈正望着这边。

莫蓠面上又是一红,心中直喊糟糕糟糕。

只见来人身量颇高,一身月白半旧闲袍,没有束腰,只松松地散着前襟。没有束冠,一条青色汗巾连同青丝一起垂落肩头。因站的远了,并看不清面目,只觉得他眉眼异常细致,笑容异常温软。

莫蓠习惯看人先看品阶,确定了等级之后才好说话。只是这人周身什么装饰都没有,衣着也是极其普通,实在看不出他的身份。这鬼园子平时见个生人也难,看他一副五服之外的打扮,莫蓠暗暗揣度,莫非是这个园子的采办?

正不知所措间,那人忽然主动攀谈起来。

“你声线虽然不错,但唱功尚缺火候,为何要选《西洲曲》?”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隐约慵懒之意,十分入耳。只是莫蓠听了之后不禁困惑,为何总觉得这声音哪里听过?

既然是问话,不回答肯定不合适,于是莫蓠答曰:“喜欢《西洲曲》的意境,想学。”

那人淡淡一笑,继续道:“《西洲曲》调子极高,若是全部都用实音去唱,反而失了那份悠闲清雅之意。你听我一句,这‘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四句,你只管用虚音去唱,虚实之间柔软过渡,便不会破音了。”

莫蓠又暗度——此人对乐理如此精通,原来不是采办,而是乐师。

于是收敛心神,合着古琴唱了一遍,那人又笑了起来。

“吃过冰糖葫芦没有?”

莫蓠困惑地摇摇头。

“那汤圆呢?”

莫蓠眼睛一亮。

“就是这意思。你只管把音滑下去,等汤圆落了肚,音便坐实了。”

莫蓠又试了一遍,果然清冽甘美,十分动人。

“谢先生指点。”

莫蓠就着古琴微微鞠躬,他笑而受之。

“我想去牡丹园,可否告之路径?”

牡丹园不就是戏班子所在的地方吗?莫蓠细细与他说了一遍,他明了之后,便负着手慢悠悠地走了。莫蓠望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人大概是个很不得了的乐师吧。

之后,莫蓠又练了两遍《西洲曲》,直至把所有起承转合都拿捏妥当了,这才抱着琴回了牡丹园。一进园子,戏台子上丝竹悦耳,舞者翩翩,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方才那人大咧咧坐在看台的正中间,正瞧着表演不停打拍子,而旁边递水的递水,拿毛巾的拿毛巾,恭敬得不得了。莫蓠正觉奇怪,班主忽然从旁拉了她一把:“你跑哪儿去了,还不赶快准备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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