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四章:再相见(3)

这任家二公子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挑了挑眉毛,懒洋洋的倚到床侧,一伸腿,指道:“来,给大爷捶捶腿。”

我郁结,上前随手捏了两把,戚戚然道:“你那会儿不是说,若我跟了你,便当兄弟对待,可还作数?”

“不作数。”他看着我笑。

“为何?”我咬牙。

“男女有别。”

“……”

“上面上面,捶用力点,别傻愣着。”

我忽然产生一种上去掐死他的冲动。

再过几日,他的病算是好了,每日总要装模作样的到书房内呆上半天。

任墨予极其喜欢使唤人,一会儿喝茶,一会儿喝水,天热了打扇子,饿了要吃水果,我被他指使的团团转,他则慵懒的靠着椅子笑的欢畅。

我思考良久,忍不住开口问他:“你为何要装病?”

任家二公子闻言将我扯在怀中,附在耳侧神秘笑道:“这还不都是为了你,若我不装病,大娘怎会回府,若她不回府,那你岂不是一直要被大哥囚禁。”

我怔了一下。

任墨予便轻轻拍着我的肩头,笑眯眯道:“别怕,别怕,你晓得我对你的好就行。”

他对我好不好暂且不提,可他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我还真是猜不透。

于是我也笑眯眯的顺着他的意思说道:“二公子对我的好在下一定铭记于心,不知能否放我出府一趟?”算起来我已经十几日未见秦延之,也不晓得他会如何处置花之丫头。

任家二公子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冷哼一声:“不行!”便不再理我。

变脸果然比翻书还快,好在我早知晓他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儿,习惯了。

当夜,我正要吹灯歇息,原本伺候他睡觉的南叶忽然跑过来对我说,她们家二公子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回味了半天方才明白他说的是晌午的事情,难为他三更半夜还记得。

第二日上午我照例在书房伺候任墨予读书,今日的二公子深沉些许,衣服也是崭新的料子,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连带发冠都换做白玉,簪子上也镂着细微的花样。

我瞅着他发愣,感觉像是大姑娘出嫁,忒隆重了。

他埋头看书,面色淡然,手里轻轻把玩腰间的一枚配饰。半晌,忽而抬头冲我微微一笑,安静而澄澈,宛若水莲初开。

我霎时看呆了,刚刚拿到手的书“吧嗒”一声掉落在地。

于是任墨予便开怀大笑起来,边笑边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何?是否要匍匐在本少爷脚下?”

我瞥了他一眼,俯身拾起地上的书卷,拍了拍灰尘,如实答道:“刚刚你若不大笑,还是有些像秦延之的。”

任家二少爷的面色瞬间乌云缭绕。

通常情况下,女子忽然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灿若云霞,十之八九是要见自己的心上人,我想,男子应该也不例外。

可整整一个上午,只见他在书房看书,并未外出。

我立在身侧给他打扇子,活活看他春心萌动了两个时辰,动得我都替他累,喜欢哪家姑娘便大胆去追,闷在书房里发春有何用。

真没瞧出来,平日里尽显风流的二公子原来骨子里如此闷骚。

“你那是什么眼神?”任墨予不知何时抬头望向我,眉头微蹙。

“崇拜的眼神。”我正色答完,继续扇扇子。

任墨予嘴角微翘算是满意我的答复。

晌午时分,一声尖锐的“长公主驾到……”穿透整个侯府,我本有些困乏,可那小声音着实吊的高,惊飞了所有的瞌睡虫。

我抚了抚额头,想要出去看看光景,毕竟当朝的皇帝陛下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胞妹,好歹也是长公主,如假包换,若不及时抓紧参观,过了这个村便没这店。

况且我听丫头们私底下讨论这个小公主,全是溢美之辞,不过说实话,带了个公主头衔的女子,即便不美也是美的。

然而……我这厢还未起身,书桌旁原本老僧入定的任家二公子周身瞬间散发出朝气蓬勃的活力,饶是我隔着一丈远,仍能感觉如沐春风。

于是我晓得,正主儿来了,感情这任小狐狸的心上人便是当朝的长公主啊,怪不得……怪不得……任景垣去青楼抢花魁,他尾随撺掇;世子爷对柳蝶衣念念不忘,他亲自去抢;任景垣跟长公主谈婚论嫁,他则暗地里想方设法破坏。原来一切皆有因果啊,想来那猪哥哥风流潇洒走一遭,竟是着了弟弟的道,搞砸了同公主的婚事。

万幸,鲜花没有插到牛粪上,却要插到他这只坏胚的脑袋上。

我斜视他!

任墨予已经全然不在乎我的眼神,只见他墨玉般的瞳眸闪亮一下,如同点点星光完全炸开,我以为他会施展轻功风一般的刮过去拜倒在长公主的石榴裙下,却没想,他缓缓抬头,弯眉笑曰:“子宁,过来帮我研墨。”

很好,沉得住气,成大事者当是如此。

我站在案旁边磨墨边注视他的一举一动,任墨予唇角含笑,笔挺腰板,手执毛笔,神情专注的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翎”字。

此时此刻的任家二公子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魅力,好似懵懂的情怀,又好似势在必得的自信。

长公主跨进书房的时候,任墨予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绽放了一个标准秦延之式微笑,下一刻,他一抚袍角起身跪拜。

将跪不跪立马要跪的时候,娇艳欲滴的花朵小公主匆忙迎上前,四目相对,两手交握。

我捂脸,金风玉露一相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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