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好讹传,而叔叔伯伯们好似对于我的婚事乐此不疲,我稍加反驳,大伯便叉着腰吹胡子瞪眼:“夕丫头,过了年你便二十了,二十岁的老姑娘了!到底是哪家的男子让你迷了心窍?!”
我掐指一算,顿觉惊悚,转头对杨离说道:“师弟,明年你便也二十了,不若让大伯二伯先为你抢个压寨夫人回来?”
杨离看了看我,没说话,大伯却以无限怜悯的眼神望着他,摇头叹息:“下次顺带连这小子的婚事一起办了吧。”
我知同时抢一对金童玉女不容易,所以这婚事便一拖再拖,竟也消停了月余。
这日,我正在正堂陪同几个妹妹吃饭,大妹说,山下黄菊村新开家胭脂店,二妹却说那家店铺的胭脂成色不好,三妹年纪还小,嘟着嘴巴嚷着要吃烤栗子……
忽而冲进几个山寨的兄弟,手脚利索的开始打扫正堂,前厅门栏挂上大红的喜绸,一时之间红彤彤,亮堂堂,喜气洋洋。
这阵势我见得多了,便也不往心里去,一粒一粒吃着碗里的米饭,只不知这回是位公子还是小姐。
果然,半柱香不到,一个捆成粽子的人形便被拖了进来,我将将吃完手里的菜,甫一抬头,大头盖头便蒙在面上,于是我领悟到,这位公子又是为我而抢。
婚结多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一切讲求从简,我身着男装,梳着男儿的发髻,头上蒙着大红盖头,形象定是骇人之极,算是印证了传说中的非男非女……难得对面的男子还未被我吓趴下,只是愣在原地不动。
我扯了扯手里的大红喜绸,他倒也乖乖的跟我拜了堂成了亲,送入洞房的时候,杨离在身后拽了我一下,“师姐,这个人,你娶不得!”
我一听这话便乐了,挥手先让丫头们送新郎官进洞房,侧首笑道:“我娶不得,总该嫁得吧。”
杨离有些急,细腻干净的面庞微微泛起一坨淡淡的粉红:“师姐,他是当朝的新科状元郎,不知为何路经此地,偏巧被大伯撞上,直呼色如美玉,惊为天人,于是便不由分说掳劫上山……”
大伯二伯都是阅男无数之人,近来口味益发刁钻起来,这状元郎的姿色定是不俗,既然入了我云家的门,留与不留暂且不说,若不好好鉴赏品评一番岂不浪费。
一念及此,我便不理杨离,直奔洞房而去,如果家世相貌皆是不俗,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将大妹入赘过去,作不成夫妻也可作亲家不是。
我内心正欢快得跳动着,推门一看,一男子身着金边锦绣大红喜装坐在案几前,手里握着一杆毛笔。
我不得不承认,这大红喜袍有些肥有些宽,想当初还是那宋非晗穿过的,自打第二个新郎官失踪后,大伯好似打定主意节省到底,个个男子都穿这一套喜服,非肥即瘦,或短或长,总之,一眼望去,全都傻透了。
而这个状元郎握笔作画的侧影简直傻得冒泡。
可我只看了一眼便呆了,不为他俊美如玉的相貌,不为他淡定从容的气质。
只因那人……我早就认得……
往纯洁里说,他是我下山游历时偶然中相遇却被我必然算计过的同窗……
往暧昧里说,他是我懵懵懂懂心动,蓄意找借口接近,而后勾引未遂的初恋……当然,单方面的。
我在脑中反复勾勒孙夫子的那一大把花白胡须,想当年怎么就没瞧出那腐朽的老头儿会教出新科状元郎,想当年我怎就没瞧出这落荒而逃的小子会是文曲星下凡,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当初本人的眼光一如现在这般锐利,能够在茫茫的莘莘学子中发掘最具潜力的夫君,只可惜,我发现了他,他却瞧不上我……
我还在愣神,秦延之含笑抬头,一双勾魂的桃花眼温柔的能掐出水来,只见他抬手放笔,一抚衣襟起身躬身一礼,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子宁兄,别来无恙。”
我内心咯噔一下,瞧,又被拒绝了不是,时隔四年,依然称兄道弟,看来注定要做一辈子的兄弟了,我也躬身还了一礼,客套道:“延之兄,风采更胜当年。”
洞房入成现在这个局面,委实令我悲情万种,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