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前夕,杭州教育界很是热闹过一阵子,其时最能成为街谈巷议的,恐怕莫过于一出“木瓜之役”。此事在鲁迅著作中有所记载,事件的发生地也正是在他所任教的浙江两级师范学堂。
时为1909年,浙江教育总会会长夏震武继沈钧儒之后,兼任浙江两级师范学堂监督。夏震武甫一上任,即要求全体教职员按品级穿戴清朝衣冠聚集会堂,对孔子施行三跪九叩大礼,遭周树人、许寿裳、张宗祥、夏丏尊等教师抵制。夏遂以辞退相胁,周、许等25名教员于是集体罢教,并搬出了学校住到湖州会馆继续抗争。恼羞成怒的夏震武谓之“造反”,且以梁山好汉之绰号予以讽刺,称周树人(鲁迅)为“拼命三郎”、许寿裳为“白衣秀士”、张宗祥(张冷僧)为“霹雳火”、许缄甫为“神机军师”。但对峙两周后,夏最终还是落败,眼见杭州诸校群起声援,风潮愈演愈烈,无奈之下,巡抚增韫只得令其辞职了事。因夏震武冥顽不化,别人也给他取了外号叫“夏木瓜”,所以事后经张宗祥提议,当时就将这一事件称做“木瓜之役”,从此载入浙江现代教育史册。
两年后的春天,一个叫许炳坤的中年人,走进了杭州场官弄的报国寺。作为新开办的浙江中等工业学堂的监督,他察看了学校各处的房舍、工场。过不了多少日子就要开学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学生们也开始陆续报到,许先生颇感欣慰。兴办工业教育以适应地方经济发展的想法,他在浙江学务专门委员兼实业科长任上就已经不止一次提出过,之前都因所需教学设备、场地、投资费用等落实不了,没有结果。现在,学堂终于办起来了,许炳坤忽然觉得这个难题的解决,其实也并不怎么复杂。
这个许炳坤,就是上文所说的“神机军师”许缄甫。
许缄甫是杭州人。杭州丝织业的兴盛,在南宋《梦粱录》中就有记载,民间作坊一直都很活跃,这让曾在日本学过染织的许缄甫觉得,促进杭州丝织业发展的根本,在于引进现代技术和培养专门人才,教育则为必经之途。许缄甫创办的浙江中等工业学堂是在1911年3月开学的,之所以由他来创办,说法有二,一说是其时他刚从日本东京藏前大学学习染织回国,适逢工业学堂筹建;另一说是浙江巡抚增韫于上年的11月26日奏请朝廷准许,聘许缄甫为监督,在原铜元局旧址,设立浙江中等工业学堂。许是何时去日本学习,又是何时回国,没有见到确切的资料,比较而言,后一种说法似乎更可靠些。
从时间上推算,许缄甫应该是在“木瓜之役”后去日本学习的,回国后先是担任浙江省学务专门委员兼实业科长,办学的想法,便是萌生于那个阶段。除了学务委员和实业科长,他还有另外的一个职务,即劝业所所长,也有一说是传习所所长。劝业和传习,意思好像都差不多,无非是推介或传授他在日本所学到的染织技术。在这个职务上,许缄甫曾负责验收,或者说建立过一个劝工场,而这个劝工场就设在报国寺内的原铜元局旧址。因铜元局用过的房屋、动力,以及金工、木工、锻工、铸工等工场俱全,据说还储存着20多万铜元,许知道后就动了心思,认为正好可以利用这些钱物来解决办工业学堂之需,于是就去找当时代理浙江提学使的郭则云商量,郭正好又兼着抚署总文案,遂草拟一份意见书,呈送抚署。这与后来浙江巡抚增韫奏请朝廷准许,聘许缄甫借铜元局旧址筹办浙江中等工业学堂一说,倒是吻合的。
正式开学时的浙江中等工业学堂规模不大,仅设机械、染织二科,另外再附设了一个艺徒班,程度为初级职业教育,杭州民间作坊有不少年轻机工闻讯前来学习。鉴于师资紧缺,随之又建起了一家浙江省立中等工业教员养成所,分为金工、木工、机织、染色四班,不过这是后来的事了。1911年正逢辛亥革命,是年风起云涌,社会动荡,开学半年后,学堂就因故停顿了,直到次年3月才再度复课,其时已称民国,学校亦随之改名为浙江公立中等工业学校。到了一年之后的1913年,又改为日后颇具影响的浙江省立甲种工业学校。
这所学校的第一届毕业生仅24名,计染织科15名,机械科9名,经历了校名的不断变更后,于1914年7月从浙江省立甲种工业学校毕业。但是该校的第二届学生,却没有依次在1915年毕业,而是留校继续补习了一年,据说是教育部下达的规定,至于什么缘故,已经不得而知了,留给浙江现代教育史的记忆是,那一年虽然无人毕业,招生倒是依旧继续,因此一个叫做沈乃熙的杭州少年,走进了这所学校的大门。这个沈乃熙,又名沈端先,也就是后来的中国著名作家、电影艺术家夏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