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开门。
这个人就换一个房间敲门,还是敲得小心翼翼。
依然没人开门。
这个人于是再换一个房间敲门。
娄小娄觉得十分奇怪,就站起来,透过猫眼朝外看--走廊里亮着灯,空荡荡的,有个老头,上面穿一件白色背心,下面穿一条灰色衬裤,趿拉着一双宾馆的白拖鞋,手里端一个茶壶,正在敲对门。
他应该有七十岁了,驼背,头发半灰半白。娄小娄觉得,他很像火车上的那个热心老头。
对门没人应。
老头就弯弯腰,从黑糊糊的猫眼朝里看看,就走开了,走到下一个房间的门前,再敲。
他小心翼翼地敲过三下之后,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很高大的男人,他穿着睡衣,打着哈欠,不耐烦地说:"深更半夜的,你找谁啊!"
老头友好地笑着弯弯腰,说:"我也是住店的,来给您送点儿茶水,我泡的,尝尝。"
那个男人有些疑惑得打量了一下这个老头,说:"我都睡了,不喝茶。"然后嘟囔了一句什么,就把门关上了。
老头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又走到下一个房间门前,小心翼翼地敲……
这个楼层里大约有二十个房间,一些房间有人,一些房间空着。他不知道哪个房间有人,哪个房间没人,于是就一扇挨一扇地敲。
老头一扇扇地敲过来,终于敲到娄小娄左首相邻的房间了。娄小娄开始琢磨,给不给他开门。他马上意识到,即使给他开门,他也看不到自己的。
左首相邻的房间没人。老头就走过来。娄小娄没想到,老头在他的门前并没有停,而是慢慢走了过去,停在了他右首相邻的房间门口,开始轻轻地敲……
娄小娄觉得更奇怪了。
为什么他单单绕过自己的房间呢?
右首相邻的房间也没有人。
除了娄小娄的房间,老头敲遍了这个楼层的每一扇门。只有一个房间要了他送的茶水,娄小娄听得出,那个房间的几个人正在打牌。他们给老头打开门之后,听说他来送茶,很高兴地接了,还连声说"谢谢"。
老头温和地说:"都是异乡客,不用客气的。"
那个房间的门关上之后,这个老头就离开了,娄小娄只能听见他走楼梯的声音,却判断不出他是上楼了还是下楼了。不知道他是继续给其他楼层的客人送茶水去了,还是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从这以后,几乎每天一到半夜,这个热心的老头就会端着一壶茶水出现。他穿着背心和衬裤,一扇接一扇地敲门,送茶水。走廊里铺着地毯,宾馆的拖鞋又很柔软,因此,老头走路无声无息。
每一次,他都会绕过娄小娄的房间,从没有敲过一次。
4 跟踪
桑丫的妈妈出差之后,娄小娄第二次跟踪桑丫。
走进那条静悄悄的小巷,那辆婴儿车又出现在了他和桑丫之间。它依然在前面挡着他,不让他前行。
他逮个空当冲了过去,然后转身用手抓住了这辆婴儿车。它似乎被什么驱动着,动力还挺大。娄小娄一只手用力挡着它,一只手掀开了那个纱帘……
纱帘里的情景让他魂飞魄散--里面哪里是什么婴儿!一个小小的身体,却长着一颗大脑袋,那是一张老人的脸,双眼像死鱼一样浑浊,皱纹密密麻麻,寿斑深深浅浅。
这辆婴儿车其实是一辆有篷的轮椅,老人用两只小手在转动轮子。他见娄小娄把纱帘掀开了,看着娄小娄,突然用婴儿的声音咯咯笑起来。
当时,桑丫听到的却是婴儿的哭声。
娄小娄吓得一下就松开了这辆婴儿车,纱帘于是又挡住了老人的脸,娄小娄转身跑开了……
这一次,娄小娄跟着桑丫走进了她的家--和桑丫在一起,他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进屋之后,桑丫去卫生间洗手了,娄小娄乘机坐在电脑前,查看了一下她的QQ。他发现,自己的QQ竟然在线!
他惊愕了。
他不在北京,那么,坐在千里之外那台电脑前面的人,是谁?难道是自己?是2007年的自己,还是2006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