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让我的书友会顺利地进行,而且保持着热烈而友好的气氛,于是,我把他们隔离开来,站到了两个人的中间,指着满屋子的书架说:"说实话,上面的任何一本书,都比你们的这两本有价值。"
这下子,把他们两个人都得罪了,反倒携起手来一齐来指责我,"小小年纪,没渡过几条河,也没爬过几座山,狂什么狂!"
"你看,两条老枪怎么都瞄准我了,这不是倒霉催的吗?"我这么一说,都笑了,他们俩也笑了。
好了,风调雨顺了,又是一片艳阳天。
显然,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影响我高昂的情绪,我穿梭于这些年龄比我大得多的同道中间,欣赏着他们的藏品,遇到较为稀少的版本,我就随手记下来,留待以后写进万喜良版《贩书偶记》里。
而且,我还用沉樱著的1929年北新版的《某少女》,换来一本徐志摩译的《曼殊斐尔小说集》,也是北新版的,司徒乔的封面。这是向往已久的书,我竟有了一种金屋藏娇的感觉。
"看不出,你还有一定的领导才能啊。"罗素不知怎么甩掉了那两个记者,转悠到我跟前,丢了一个媚眼,"也许,是我过去小看你了。"
"给我点阳光我就灿烂。噢,对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贴着她的耳朵,极诡秘地说,"之后,你再奖励我也不迟。"
"等着吧,我的奖励能把你爽死。"罗素的眼珠骨碌骨碌乱转,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得严加小心才是。
罗素驾着她的雅马哈在前,飘扬起来的发梢不时地抽打在我的脸上,我坐后边。我一直很奇怪,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丫头,怎么非骑这么一个大家伙,特不和谐。好在她的速度不是很快,凉爽的晚风习习吹来,还挺舒服。
在一座立交桥口,还有十来辆摩托车等着她,都是年轻人,而且都是年轻的女人。出发之前,她们脱帽默哀一分钟,为几天前因车祸而亡的一个死党,那也是一个女孩子,才二十二岁,她驾驶的摩托车因刹车失灵栽进了河里。默哀结束,引擎轰轰响起来,十几辆摩托车的轰鸣声简直可以用排山倒海来形容。在戴头盔的时候,我想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们今晚的飙车行动就是特为悼念她,这也是她最喜欢的悼念方式。"罗素说着,一挥手,"出发!"
摩托车突然启动的巨大惯力,令我猝不及防,脑袋一下子撞在罗素的后背上,生疼。我赶紧抱住她的腰,就像抱住一棵救命的稻草,死不撒手。我气急败坏地冲她喊道:"姓罗的,你不要命了!"
"懂得什么叫做过把瘾就死吗?这就是。"罗素不但没减速,反而越来越快,一座座楼和一棵棵树都影子似的一闪而过。
进入到刚铺了半截的高速路上,十几辆摩托车展开了激烈的追逐,不断的有车超过去,也不断的有车被超过,就像流弹飞来飞去,还夹杂着嗖嗖的尖啸声。我不由得缩起脖子闭上眼,就像鸵鸟意识到危险来临时通常做的那样,特狼狈。
"你有什么感觉?"罗素向我大喊,不过在这种速度之下,喊声仍然像娓娓道来的叮咛。此时此刻,除了恐惧,我几乎没有其他的任何感觉了,我恐惧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你有没有一种飞起来的感觉,像鸟一样的?"细心地体会一下,还真的有一种翱翔在辽阔天空的感觉,仿佛自己长了一双翅膀,自由自在地穿行于云层之间。
摩托车似乎慢了下来,这时候,我才敢睁开眼,见摩托车都停在一座石板桥上,石板桥有一侧的栏杆被破坏了,就这么敞开着,罗素她们跳下车,等着后面的人跟上来。
所有人都到齐了,她们摘掉头盔,站在被破坏了的栏杆旁边,冲着缓缓流淌的河水,拼命地呼唤着她们伙伴的名字,她们呼唤的就是那个死去的女孩儿。"我们都来看你了!"她们颤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能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她们用最凶狠的话骂着,不知是骂死者还是骂苍天,然后就痛哭。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罗素这么哭,这么撕心裂肺地哭。我想,罗素她们在死者还活着的时候,一定很要好,常一起去肯德基或蹦迪什么的,让欢快的笑声飘荡在天际,特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