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八戒(1)

不知怎么的,猪刚鬣似乎成了西游记中的一个笑话,人人皆可拿八戒取笑。被取笑的人往往都有着非常明显的弱点,并且不善于掩饰自己的弱点。猪刚鬣的弱点,不用说,尽人皆知:好吃懒做,好色。

西游记的好处之一是来人自报姓名。如同戏曲中,生旦净末上了台,来个亮相,便开始絮叨“小生姓柳,名梦梅,表字春卿。原系唐朝柳州司马柳宗元之后,留家岭南。父亲朝散之人。母亲县君之封。(欢介)所恨俺自小孤单,生事微渺。喜的是今日成人长大,二十过头,志慧聪明,三场得手只恨未遭时势,不免饥寒“。若是男女约会(dating)也能如此爽利,不知能省减几多摸索时间;可是一听到“未遭时势,不免饥寒“几字,对方莫不早就吓跑?闲话少说,看看八戒的自我介绍,先:

这一番自白是八戒在云栈洞中与悟空交手之前,道出的:

我自小生来心性拙,贪闲爱懒无休歇。

不曾养性与修真,混沌迷心熬日月。

忽然闲里遇真仙,就把寒温坐下说。

劝我回心莫堕凡,伤生造下无边孽。

有朝大限命终时,八难三途悔不喋。

听言意转要修行,闻语心回求妙诀。

有缘立地拜为师,指示天关并地阙。

……

功圆行满却飞升,天仙对对来迎接。

朗然足下彩云生,身轻体健朝金阙。

玉皇设宴会群仙,各分品级排班列。

敕封元帅管天河,总督水兵称宪节。

有意思的是头几句话。“我自小生来心性拙,贪闲爱懒无休歇“,可见八戒从小儿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有一天遇到了一位神仙,这位神仙对八戒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用“死亡”恐吓八戒。于是,八戒决意修行成仙。成仙之后,玉皇大帝又敕封天蓬元帅,可见这玉帝也不考察考察八戒的背景和性情,胡乱封了官便罢了。故事到这儿,八戒的仙班之旅可算是一帆风顺;没料八戒赴蟠桃会,因口腹之欲,多喝了几口儿,就动了凡心,去找“嫦娥““陪歇儿“(八戒难道当广寒宫是旧时行户?),被纠察官发现禀报玉帝,打了两千锤,又被贬凡间。可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八戒错投了猪胎,成了今日这“长耳大嘴“的模样。

八戒从前那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日子一朝毁于那不能断灭的“欲望“。难道真是“一念错“便“百行皆非“ 人生真如渡海浮囊,不能容一针之罅漏?而接下来八戒的人生也并不轻松,取经路上渗透着的是八戒的“欲望“:口腹之欲,男女之欲。

咱先看八戒的口腹之欲吧。吴先生常常用心描画八戒吃饭的形状。八戒不是“吃“饭,而是“丢“饭。唐长老的“启斋经“还未念完,他便把一碗白米饭“扑的丢下口去,就了了“,果真是“磨砖砌的喉咙,”又光又溜“。吃罢,还要高呼“斋僧不饱,不如活埋哩“。这倒也罢了,好歹是陈家庄正经斋僧。难的是取经路上,崇山峻岭,人烟稀少,化斋不易。以行者的话说是常在“山凹里忍饿“。八戒因为口腹之欲引来了多少麻烦,最典型的莫过三打白骨精一场.也正是八戒好吃,常常被师兄孙行者取笑,或者以吃食为诱饵,打发八戒干活。

而八戒的男女之欲,一本西游记中的例子简直罄竹难书。当年错投猪胎,一下地便咬杀母猪(八戒还有个杀母之罪?),霸占山场,吃人度日;立业之外,又成了家。这福陵山云栈洞本不是八戒的家当,而是“卵二姐“的财产。八戒有些武艺,就入了“卵二姐“的赘,自云“招我做了个家长,又唤做‘倒踏门’”。看官,八戒和高小姐成亲之前,是有过前科的。谁知,不上一年,卵二姐就死了,八戒继承了遗产,乐得受用。由此看来,八戒乃“倒踏门“的专业户,“倒踏门“是八戒的“赡身“勾当。写到这里,我几乎要用词不雅,也罢也罢,不说他罢了。读到八戒的前妻名“卵二姐“的时候,我哈哈大笑,笑毕又疑惑:为什么给她取名‘卵二姐‘。仔细查了查百家姓,以确认中国没有这么个“姓氏“。而我们家乡‘卵’字常用来骂人,比如‘有个卵用‘(即有个屁用),‘你算个什么卵‘(即你算个什么东西)。“卵“自然是与生殖器有关,男人女人都有此物。我简直是怀疑吴先生用此‘卵二姐‘调侃八戒那强烈的‘男女之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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