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长在树上的动物

兽部第五

长在树上的动物

欧玛尔·海亚姆(Omar Khayyam,约1048—1131),波斯历史上最伟大的学者之一。他精通天文学、数学,对宗教律法了如指掌,可以用左手从头到尾默写经典,同时又用右手倒着写出来。有证据表明,他至少到中国旅行了三次。但我们对于他在中国的经历却所知甚少。以下内容见于他向国王昂沙·迈阿里所作的报告:

在中国的中部与北部,到处都可以见到一种奇异的树。这种树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它们并非固定不动的。

这种树不高,大概只能长到一个人胸口的高度。每年春天,树上会开出花朵。花朵是淡粉红色的,不大,没有香味,形状也不美观。直到这个时候,它们还与其他植物并没有什么区别。花落下以后,那树就结起了果子。最初只有一个指头那么大,外面包裹着坚硬的壳,用手指敲,会发出啵啵的响声。果子长到拳头大,外壳就裂开了。一只绵羊从果子里爬出来,倒挂在树上。

确乎如此。那树上确实长出了绵羊。每一只都有一条肥硕的尾巴,以及四条腿,由一根脐带连接绵羊与树的母体。绵羊果身上的羊毛雪白,打着卷,非常蓬松。这种绵羊果子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开口叫唤。它们的叫声与真的绵羊并没有差别。

种植这种植物的目的,并不在获取肉食。中国人想要的是绵羊果身上的毛。和真正的羊毛一样,这些白色均匀细长的毛,可以被纺成线。栽培这种植物也非常简单,割下绵羊果身上的任何一部分,肉、角或者骨头,埋在地下,再用羊血浇灌,很快就可以长出绵羊树的新苗来。也正是因为这样,绵羊树在中国的分布极为普遍。中国人都穿羊毛果制成的衣服。

为了保护这种奇异的经济作物,等果子里的绵羊长出来以后,种植这些绵羊树为生的农夫就必须带着棍棒和锄头,整天守候在它们附近。否则,临近地区的狼和野狗,会冲过来,把树上长出来的绵羊吃个精光。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表示,自己也曾经吃过凋零的绵羊果的肉。那肉非常香甜,不过略有些羊的膻气。

绵羊果肉美味的传说逐渐散布开来,并引起了一些贵族的注意。他们通过非正常渠道,从农夫手中收购了一些因野兽袭击而丧生的绵羊果的肉。尽管这些肉已经开始腐烂,乳白色的蛆虫在肌肉纤维间钻来钻去。但这丝毫无损于绵羊果肉的美味。一些贵族因此开始偷偷屠宰绵羊果取肉,谎称狼群袭击了自己的种植园。

危险的流言终于上达宫庭。中国皇帝无法抵御来自上腹部的诱惑。在征得占卜师的同意后偷偷品尝了绵羊果肉的味道。这甜美醇厚的滋味迅速占领了皇帝的所有欲望。从那以后,他每天晚上都要做七个与绵羊有关的梦。第二天醒来以后,他又将这些梦从尾至头倒着回味一遍。这样连续过了七天,皇帝恨不得下令在帝国的徽章中加入绵羊的图案。

就在他准备签署命令,让绵羊果正式成为皇家菜单上的首要食物时,祖先的影子出现在皇帝的头顶。他猛然警醒。一千年前,他的祖先在野外发现了绵羊树并引种成功。以此为基础,这个家族建立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帝国。如今绵羊果已经成为国家富庶的象征,有赖于此,所有臣民才能得到遮蔽身体的衣物。一旦绵羊果被用作食物,那帝国的基石就动摇了。想到这里,皇帝停住笔,闭上眼睛回味自己美妙的梦。

这正是皇帝区别于一般贵族的伟大之处。他不会轻易被自己的欲望所左右。然而,绵羊果的诱惑并未消失,继续入侵皇帝的睡眠。为了避免自己最终屈服于它,皇帝下令将境内所有绵羊树砍掉,烧成木炭。虽然木炭上还留有肉的余香,但皇帝还是觉得,自己最终战胜了错误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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