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地方不是闹市区,等我到家时,大家都已入眠,四周一片宁静。这时候是整理白天所记录的灵感的最好时间。一进门,我就立刻打开屋里那台旧电视机,调成静音。人影晃动的小出租屋里一片安宁,许多美好的乐声和歌词从我的指尖流出。
身体疲惫的时候,我关掉电视机,打开上学时缩衣节食省出来的一套“长江”音响,听来自世界各地的美妙音乐。
从小我就迷恋听音乐,尤其喜欢西洋音乐,从古典交响乐到现代管弦乐、从经典歌曲到流行另类,还有各种根源音乐,爵士、摇滚、Reggae、Funk、Blues、Soul、R&B等等,只要是能找来的,我听了个遍。算算到那时也听了十多年,我已经是个老歌迷了,潜移默化中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创作审美标准。听着别人的作品,往往能激发起自己对音乐创作的冲动和渴望。艺术家永远是豪情万丈的,只不过我们追逐的是艺术上更高的造诣、性灵上不断的突破,而非世俗的财富和权利罢了。
我收集音乐大作的办法是在路边地摊上买打口碟。卖打口碟的小贩多半是些想在上海立足的外地青年。我来得多了,大家就渐渐混熟了。他们都知道,这个骑着旧单车的家伙爱碟成痴,只要是好碟,再贵也舍得出手。于是在这个小圈子里,只要有欧美的上等货,肯定会专门留给我。
上下班路上,我和小贩们心领神会地交流着只有年轻人才拥有的那种对梦想的渴望眼神。一张好碟,是我们共同的幸福。就算花光我那一点点月薪,也在所不惜。
时光就这样波澜不兴地流淌着,转眼迎来了新的一年。
1999年元旦刚过,我的二姐和姐夫从新加坡回国,路过上海,正好可以来看看我。他们两个一直都是大家口耳相传的那种“成功人士”,从小品学兼优,无论外貌还是人才,都属于一等一的拔尖人物。读书时不但成绩优异,还是叱咤校园的风云人物,赫赫有名的校园歌手。毕业后去新加坡发展,事业上也颇有小成。光是看看他们履历表就会令一般人羡慕。
我也没什么钱,只能简单地招待他们在我的小出租屋里吃了顿便饭。华灯初上时,大家兴致起来,拿着我那套“长江”牌音响唱起了卡拉OK。没想到这一唱就一发不可收拾,从傍晚七点一直唱到深夜快一点,他们还是兴致勃勃,完全是准备通宵鏖战了!
出租屋毕竟是出租屋,周围住家一大圈,隔音效果并不好。这歌唱到一点了,实在是扰邻。
不得已,我只能打断他们的好兴致:“咱们明天再唱如何?时间太晚,我看已经影响到邻居们休息了。”
没想到俩人一听这话,脸上的失落就变成小河淌水,从头顶一直流到脚底。那个表情,让我觉得好像自己很残酷,正在强迫两个小朋友丢掉好不容易得到的玩具一样。我严重怀疑他们是不是长年没碰话筒了:“你们在新加坡就没个唱唱歌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