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模糊了双眼,也模糊了整个世界,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是觉得委屈、愤怒。她只是想要找到一个发泄的渠道,她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可怕至极,她只是恨透了白色的躯体,她要剁碎他们!全都剁碎!剁碎!
“当当当,当当当……”这个世界吵死了,“当当当,当当当……”谁能来帮帮我。
一道晚霞映红了天,母亲从外面打开了门,屋子里的色彩比晚霞更为浓烈,母女俩对看了一秒,母亲晕倒在地上,姥姥手中的菜刀也落在了地上。
“咣当……”这个疯狂的世界安静了下来。
母亲的童年就此定格在那一天,或者说那一天是个分割线,她在一片红色中结束了自己的童年,也可以说是结束了平静的生活,告别了叫做幸福的东西。可能,幸福本来就不存在,幸福只是不幸的前奏,只是为了衬托往后的日子有多么地不幸。
那天的晚霞美得不像话,母亲的裤子上也有一片殷红,而更多的红色是湿漉漉地充斥在屋子里,那种湿漉漉犹如无休止的连天雨,从头至脚潮湿得让人心情烦躁。母亲就是在潮湿中醒来,姥姥端着一盆凉水泼在了母亲的脸上,母亲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眼睛从模糊逐渐清晰,姥姥满是鲜血的脸庞又映现在她眼中,她尖叫了一声迅速朝屋外跑去,边跑边撕心裂肺地喊道:“杀人了!杀人了!血!全都是血!”姥姥这时已经从疯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急忙扔掉手中的盆便去追母亲,可是为时已晚,母亲已经跑出了院子,她像逃亡一般奔出那座死亡的殿堂,身体与声音因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血!全都是血!”
血,全都是血。村民冲进姥姥家的屋子后看到的也是这样一种景象,他们有些战栗地议论着眼前的事物,“杀人了,真的杀人了!”现实摆在面前,想承认又不敢承认的残忍,她们虽然议论着杀人了却又一直避开的内容是:她杀了自己的儿子。
村长从何家庄用拖拉机拉回两具尸体。拖拉机刚停在姥姥家门前,村长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院子被村民堵得水泄不通,姥姥满身的血渍已经风干,被绑在一根电线杆上,头一直低着,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部分的脸颊。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向他讲述事情的原委,村长迟疑地走到姥姥面前,用手把她的脸抬起,被发丝遮盖的脸颊上满是泪痕。
“真的是你杀的?”村长还是不敢相信。姥姥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姥姥有气无力地替自己辩解道,这辩解也同样苍白无力。村长站起身来,走到屋子门前,推开屋门只往里面看了一眼便匆忙关上了门,闭着眼睛抬起头,天空中最后一抹晚霞失去了色彩,村长喃喃道:“造孽啊!”
村长又被村民拉去看母亲,母亲当时正坐在一个邻居家的椅子上,刚刚邻居给她洗过了脸,所以看上去并不那么落魄,只是她的身体还是不住地颤抖着,眼神也失去了色彩,暗淡的目光盯着刚走进来的村长,发白的嘴唇一闭一合,“血,全都是血。”
“这可怜的孩子,被吓傻了。”邻居怜惜地说道。村长用手摸了摸母亲的头,眼睛跟着湿润了。
“我要找我爸。”母亲突然清醒过来,拉着村长的袖子说道。村长的手僵硬在了母亲的头顶,片刻后用力一甩,“唉!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