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唐正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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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
唐正驾着车驶入了前边的巷子里。
出租车司机转头问杜行,要不要也跟着进去。
杜行说不要,车停在巷子口就行。
摇下车窗,冰凉的细碎雨点迎面袭来,透过灰暗蒙蒙的雨墙,依稀看到唐正的车在一个四合院前停下了,车门打开,唐正从车里跳了出来,跳到院门前的房檐下,伸回手来甩好车门,车尾灯闪了几下。显然,唐正进了那座四合院。
司机转过头来说,要是平时,这里肯定不让这样一直停着车等,现在不一样,这么大的雨,交警和协管员都不会过来赶咱们走。
杜行点了点头,没说话,望着车窗外。
唐正的那辆火红色奥迪Q7,静静地停在远处,一动不动,无数条雨线劈头盖脸地扎了下来,看上去,那辆车就像是一座坟墓,静静地躲在地底下,盗墓者的钢探条密密麻麻地扎了下来,扎在墓顶上,探条的钢尖上上下下使劲撞击着墓顶,穿透墓顶端的石灰护层,溅起砖灰和石粉,以便确认扎条扎住的是不是坟墓。
唐正,这个盗墓者,杀人犯,自己家的祖坟是不是被他盗挖的?
那次在野外撞见唐正杀人后,杜行急急赶回家,跟堂兄弟们说起这件事,第二天,兄弟几个都骑着自行车,揣着望远镜DV机在田间地头乱逛,每个人负责一片区域或是一个方向,希望能看到唐正。果然,真地发现了唐正。他一个人在野外行走,戴了顶草帽,兜里揣着个GPS定位器,不时地掏出来查看,还用电子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的。
他总是沿着山脉的棱脊最高处走,走一圈后,再沿着最低处走一圈,边走边朝四周看,从来没有看过脚下的路。肩膀上背着个背包,到了中午,就会盘着腿坐在地上,从背包里拿出豆沙包吃,一次吃四个,喝一瓶矿泉水,喝完水的空瓶子也不乱扔,还塞回背包里。他走动的范围,从来没有离开杜行家祖坟方圆七公里,并且越走越近,走了十几天,吃了好几十个豆沙包,终于走到了杜行家祖坟附近。
他站在土崖上,腿脚陷在乱草丛里,掩在横七竖八的酸枣树后,静静地看着杜行家的祖坟,看了足足有个把钟头,忽然微笑,仰起头来,对着天空笑,伸手抹了一把脸,转身离去,没回头。
兄弟几个轮流跟着他,从安阳跟到郑州,又从郑州跟到了杭州。
他再也没来过安阳。
虽然不能确定祖坟被盗是不是他干的,但他跟祖坟被盗肯定有什么关联。兄弟几个决定选个人出来,接近他,希望能打听出点什么来。
最终,大家决定让杜涌去接近唐正。兄弟几个当中,数杜涌最机灵。
半年过去了,杜涌却什么都没打探出来。
而刚才,杜涌来电话,除了告诉杜行唐正来了北京,要去琉璃厂外一家新开业的古玩行外,还说他跟其他兄弟几个商量过了,查了大半年,什么都查不到,正经事儿倒是耽误了不少,大家都不想再追查此事了,家里的长辈们也交待过很多次了,不要再追查此事……所以,如果杜行想接着查下去,兄弟几个保证不会跟长辈们告密,但是,也不会帮你……
不帮就不帮吧,这些事情自己可以做。虽然自己很蹩脚。
对,杜行知道自己的演技很蹩脚,就像梅雪茗说的那样。在此之前,他从未装模作样地骗过人,但他必须这样去做。
杜行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自己只是想要知道,自家的祖坟被谁挖开的,那人在祖坟里找什么?不论是谁家的祖坟被挖开,都会有这样的想法,都会这样去做,而自己为什么就不可以这样去做呢?大伯,父亲,叔叔都不让追查,兄弟几个偷偷地追查,现在,兄弟们也不理会此事了,只剩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