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铭文是两个什么字?在坐的各位有没有认识的?”等了一会儿,见阿吉还在怔怔出神,朱子固便环望众人问道。
众人中有认识的,当即便有人站起来说道:“这两个字是胶鬲,可是,青铜器上这样铭刻人名,好像……”
“好像什么?”
“没什么。我只认得这两个字,胶鬲。”那人本来想说,青铜觥上的胶鬲这两个铭文,感觉很怪异,不像是金文常用的格式,可又一想,自己没必要得罪人,这里的人最好都别得罪。
“胶鬲……商纣王有四个大臣,比干、箕子、微子、胶鬲。是这个胶鬲吗?”
“对,就是这个胶鬲。”
“……”
众人都看着屏幕上的两个铭文,不说话了,会场里静悄悄的。在场的很多人虽然刚才不认识这两个字,但却知道胶鬲这个人。胶鬲原本是商纣王的大臣,后来与周武王结盟,终结了商朝。周武王得天下后,把胶鬲原来在山东的封地赐给了一个叫中的贵族,把湖北的孝感封给了胶鬲。这件事情在安州六器里的中方鼎里有铭刻记载。不过在中方鼎的铭文里,胶鬲的鬲字一直有争议,有的说鬲就是胶鬲,有的对此则保留看法。但不管怎样,现在众人看到屏幕上的胶鬲两个字,心里都明白,这件青铜器不管怎样,都不是在安阳出土的。
杜行的心里像开锅了一样,怎么会是这样?这件青铜觥上的铭文不是个中字吗?怎么会变成胶鬲两个字?可嘴里偏偏又不能说。这件青铜器从拿到会场中间,梅雪茗和大家都看着呢,通体布满了完整的铜锈,没有剔除过的痕迹,若开口说这件青铜觥上的铭文原来是个中字,那大家肯定会反问,你怎么知道是个中字?难道你长了双透视眼?
旁边的梅雪茗却还在仰着头看着会场中间的大屏幕,似乎对这两个字的铭文后边的含义一无所知。
鉴定师阿吉离开条案,走到朱子固身边,低头细语对朱子固说了些话。朱子固点了点头,随即望着梅雪茗说道:“我想,这是个误会。卖给您这件青铜觥的人可能信口开河,说是在安阳附近出土的,但是,这件青铜觥是后刻铭文……很抱歉。”
梅雪茗眉毛轻扬,站起来说道:“你胡说,这件青铜觥分明就是在安阳出土的,有人亲眼所见。”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但是,请您冷静点,看看这上边的铭文,胶鬲,这两个字是刻上去的……我不得不承认,这件作品很高明,如果鉴定师不是有多年刻铜的经验,如果鉴定师只是一位文物鉴定师,那这件作品至少会成为国家一级文物……怎么说呢……来,你来解释一下。”朱子固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便朝旁边的鉴定师阿吉求救。
阿吉走到话筒前,晃着脑袋眯着眼睛朝众人环视几圈,直到看清站在前方不远处的梅雪茗后,用流利的中文说道:“青铜器上的伪刻铭文,大致分这么几种,一种是直接用刀子往上刻;一种是用腐蚀性很强的药剂蚀刻;一种是先用金属刀在青铜器表面刻出较浅的纹饰,再用药剂蚀刻。这是最常见的伪刻铭文或是纹饰的手法。收藏者,必须要在尽量短的时间内识别这种手法,因为这种手法通常出现在原本没有纹饰或铭文的素面青铜器上,为了能卖高价钱才这样做。
“但是,这样的情况下,除了伪刻的铭文和纹饰是假的,青铜器通常还是真的。怎么形容呢……中国的超市里有种苹果,苹果上边会有‘福’‘禄’‘寿’等字样,那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怎么中国的苹果上还有汉字呢,中国的朋友们都捉弄我,说那些苹果都是天上掉下来的,是福星、禄星和寿星从天上扔下来让我们吃的。后来才知道,这种苹果其实是果园里的人用隔光纸剪了个福字或是寿字,贴在苹果上,阻挡光线后变出来的。我认为,这就跟青铜器上的伪刻一个道理。苹果是真的,青铜器也是真的,只不过苹果和青铜器上的字是人为加工出来的,苹果还能吃,里面的维生素也没有流失,青铜器也还保留着原来的价值。但是,苹果和青铜器的价格却要翻好几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