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别人的,我的……”
“你的?”
“我买的。”
“哪儿买的?”
“……我一朋友……他认识一帮盗墓的,昨晚上我俩去了趟河北,盗墓的在庄稼地里挖,我俩在地头等着,挖出来直接就在庄稼地里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完事儿就开车拉回来了。”梁克己本来想说是从他朋友手中购买,可看着那青铜觥表面的铜锈,一张贫嘴就不听自己使唤了。
“……这些出土的青铜器随便拎一两件出来,就是一二级文物,出了事儿你被抓进牢里不要紧,谁给老子养老啊……”
“古玩这一行,有哪个没有买卖过出土文物?又有几个收藏家敢跪在庙堂里烧香发誓说他从来没有买过出土文物?大家都没事,就我点背倒霉,就我被抓进牢里了?……再说,您屋子里不是也有好多青铜器吗,您不也没事嘛。”
“我那都是传承有序,都正大光明得来的,你这能比吗?……你自己多少斤两你自己不清楚?这青铜器你懂多少?现在的骗子们打着盗墓的幌子卖假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能分得清真假?”
“这不是拿过来让您看看是真的还是假的嘛。不管真假,以后我不买出土的东西总行了吧……爸,您倒是先给看看呀。”
梁瑞秋不说话了,眼瞅着儿子脸上的兴奋之色,知道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他那古玩店开了快一年了,只是小打小闹地卖些旅游纪念品、小铜钱、不值钱的民窑瓷器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杂件,一桩大买卖都没做过,平时也疏于打理,得空就跟着一帮古玩店老板们厮混,鉴定古玩的眼力没长进,却学会了油嘴滑舌,察言观色。今儿好不容易弄到了一件青铜器,在古玩行当里,这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张了。憋了一年的劲儿顿时化作难以言喻的喜悦,不论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
再则说,这青铜器他已经买下来了,难道自己这个当爹的还能打电话报警,或是逼着他捐献给博物馆不成?即便是要让他捐献,那也不是现在。
梁瑞秋暗自叹了口气,俯下身从地上抱起青铜觥,放在了葡萄架下的石桌上,转头对跟在身后的梁克己说:“开门货,假不了。”
“……您都还没仔细看一眼就说是真的,就是别人请您掌眼,您也不能这样敷衍人家吧。”
梁瑞秋在石桌旁坐了下来,背对着青铜觥,看着他儿子,缓缓说道:“看一件青铜器的真假,第一要看其锈色,表面的锈跟内里的锈;第二要掂其分量,第三才是青铜器的造型,做工,铭文……这件青铜觥的锈,内行人看一眼就知道错不了,这是粉锈。你抱着它从那边走过来,它的分量也过了我眼了,是那股子劲,错不了……鉴定古玩,你千万别以为用放大镜凑在上边看个把钟头那才叫鉴定,那都是外行才干的事儿,或者是内行故意表演给外行看的。”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梁克己想起自己刚才在琉璃厂也掂量过这件青铜觥的重量,二十斤左右,一斤铜二十元,所以才出价四百元。
“你也是这样想的?为啥?”
梁克己不说话了。他心里明白,父亲若是知道这件青铜器是他花五百元从一个农民工手里买来的,非把他骂死不可,一顿臭骂还能厚着脸皮抗得住,就怕他父亲骂完了还要他把这件青铜觥给捐出去。
见儿子自顾自地埋头盯着青铜觥观看,也不答话,梁瑞秋便又缓缓说道:“这青铜器从铸造出来直到现在,怕是有三四千年的时间了,这几千年来大部分的时间都被埋藏于地下,年长日久,青铜器就会腐蚀,铜的质地也会渐渐地发生变化,会变轻许多。用科学的话来说,那叫铜离子流失。若是摆在你面前两件一模一样的青铜器,一件是新仿制的赝品,一件是刚出土的文物,那么这两件青铜器的重量是不一样的。新仿制的赝品是实实在在的分量,而出土文物的分量则会轻出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