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生涯》 亡国(2)

当我记忆清明的时候,便会觉得那双野兽似的眼睛总是盯着我身上,所谓做贼心虚,是有道理的。

他不喜多话,只喜欢看人,淡淡的,带点儿探究与审视,仿佛上辈子是个判官。

我们的第一次,他便用惯有的目光看着我,似笑非笑地道:“你糊弄我。”

看过龙,才画得出来,我的青涩证明一切,何况我一直哭,神经质地泪水不断。是,我骗他,我要活,想活下去的人,什么做不出来?

“还是第一次有女人敢糊弄我。”他笑了笑,“叫什么?”

“青绢。”

“你不像宫女。”

我有封号,所以我告诉他,我是青姬。

“据说昏君爱用颜色给女人命名。”他微微点头,算是信了。

我抬起头,不用假装也是满目无依,轻唤一声:“爷……”然后贴上他的胸膛。

他抚上我赤裸的后背,我在战栗中轻声道:“我怕……”

“过几日就回府了。”

如果我愿意,当然可以视为安慰,且他透露我们一起回府,这算是一种恩典,简直是天大恩典,所以我惊喜并充满感激地看着他问:“真的?”

他只是一笑,似乎并不喜欢重复。

“爷。”我撒娇地在他胸前扭动身子,长发铺散,落满他整个胸膛。

“你倒是乖巧。”他摸了摸我后颈的碎发,又压上来。

我的身材属于娇小型,而他高大挺拔,在床上,简直成了我的天,除了笼罩还是笼罩。

凌帝死前,一把火烧毁大半皇宫,所谓太子府,只是旧官员的府邸,算是太子府完工前的临时住处。

太子尚未成婚,只有几个姬妾,一个儿子。全部家眷安置停当,整个府邸看起来有些冷清。

这和我的心境不无关系,我总把热闹看成凄凉,何况如今景况不同往日。深宫之中,寂寞于我只是难遣的心绪,如今随了太子,一切都和自身努力扯上关系。他是我的救命稻草,说得没骨气点儿,简直是衣食父母,没了他,我不知死于何处;没了他的宠爱,日子照样难挨难度。

他日太子娶了太子妃,谁又能保证我们这帮姬妾可安然度日?何况现如今,他对我并不算十分宠信。

搞定一帮女人,不如搞定一个男人,无论男人的战场在哪儿,女人的战场一定是在床上,她的身体便是她的刀兵。

我的长相不算绝色,身段也并不算销魂,按他的话说唯一的长处便是乖巧,虽然我是认为那是胆怯,不过谁在乎呢?能让他轻松舒服,就是我的成功。

做女人难,却也容易。

他吹牛时你做敬佩状,他失意时你做小鸟依人状,他得意时你只管锦上添花,他高兴了,便抚着你的身子,你尽可乐在其中,这时你的快乐便是他的快乐了。男人快乐起来,像个孩子,也是女人最容易进入他内心的时候,而我发现,他高兴的时候虽然少,欢欣愉悦时,却是个十足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有意沉沦。

我也说不清,我算成功还是失败,我只在他心里占了一小块地方,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他不是我的,而我整个儿是他的,生意场上这叫亏本,情场中叫什么呢?

有时想想,无论吃亏与否,我毕竟活了下来,比之旧宫人或沦落飘零或马踏如泥者,还算幸运。

碾碎尊严,换得苟且偷生,这笔账,看似清楚,却又难以算清。

偶尔我会想起凌帝,他的出现令我觉得人生如梦,这样说似乎过于文艺,记忆中,他却真的像一场梦——做时清晰,醒来一片茫然。

他是个胖子,暴戾专断,让人奇怪他是如何使自己的体形保持一个圆球的形状。他第一次临幸我,简直把我压得快断气。

那是个春天,桃花将谢未谢,我折下一枝,蹲在溪边搅水,他路过,让人把我弄进车辇中。这之前的情景与感受,我记得一清二楚,可到了正剧上场,就忽然失去了一切记忆,只剩紧张,还得注意自己的表现,以免冲撞圣驾。浑浑噩噩地疼痛着,诚惶诚恐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这少女梦,宣告完结。

虽然失望,难道我就不想继续体验了?可胖子在那一次后便似乎把我忘了,我五年的青春年华,只用来追忆那一次莫名其妙的性爱。

 一晃,春色已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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