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被背走了。
村民们依然在砍树、打桩、系绳钻水。杨枝、柳枝不断被拴着扔进堤下的天水里。
见娜因为五叔被抓钩打捞出来开始和我说话了。我们一道从老堤上把砍下的树枝拖过来。大堤那边的十八亩稻田像没人睡的床铺着。麻雀成群地在稻穗上啄米,叽叽喳喳的叫声在洪水响叫的缝隙中响到大堤上。村人们顾不了这许多,就让它们随心所欲地啄着。我捡起一块石头从天上扔过去,仍然落不到十八亩地心,也就只好罢了。
昏黄的日光和熟稻的金色融在一起,这十八亩嘴洼里就铺了很厚很实的一层温暖暖的黄亮。大堤的这边,天水还在慢慢上涨,茫茫的水面上,阳光照着的地方,是一片纯金的颜色,仿佛那儿在流动着金水,云影落下的地方,则又暗又黄又红。云彩模糊地在水中漂动。大白鸟不知飞到了哪里。水面和高天之间,显得十分空荡,总觉得那中间少些什么。黄洪水的急流中,浪子也不再时大时小。
先一会不断漂下的箱子、桌子、房梁、树木、椽檩、死猪和黄牛啥儿的,这会儿也渐渐少了许多。好像上游的村落、田地里的人和东西,该跑的已经跑了,该搬的已经搬走了。
水面平静了,可洪水没有减弱。
新堤老堤上都不断时地塌方,桌面似的大堤泥片儿,砰喳一声,就坐进水里不见了。哪里有了塌方,村人们就忙不迭儿把木桩打在哪儿,把几个大树枝捆在一起,系到塌方的大堤伤口上。
终于,就把十八亩嘴洼的新堤用树枝护了一遍。运稻的人们还没来。按理说他们该来了。来回十多里路,是不需这老半天的时间。
大家就坐在堤上歇等,洪水从人们眼前浩浩地荡过去。人们知道,那荡过去的洪水是抗不住的灾难,可他们仍然坐在那里,等哪儿塌方就去哪儿打桩系枝护堤。
村里运稻的人们还没来,回去叫村人们的人也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