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逃离梅德福(2) 

当时迈克3岁,妹妹玛乔丽(Marjorie)只有1岁。这个搬家行动合乎逻辑,但并不容易。梅德福的部分地区仍然限制重重:犹太人勿进——至少私下里如此。

“我的叔叔不敢把房子卖给犹太人,”迈克童年时的伙伴托马斯·巴克利(Thomas Buckley)说,“如果他这么做,就会连生意都做不成了。他知道他们正在买房子,但他守口如瓶。”巴克利的叔叔是房地产经纪人,在一个新建的社区买了幢石头墙的住宅。布隆伯格夫妇一眼就看上了这个社区。

邻近的街区里没有犹太人,整个梅德福的犹太人都不多。但人人都认为这会改变,包括布隆伯格夫妇在内。这对夫妇决心不让残余的反犹情绪成为绊脚石。“他们不是很乐意,”布隆伯格夫人在提到一些邻居时说,“我们的律师、爱尔兰人乔治·麦克劳克林(George McLaughlin)买下一套房子,又转卖给我们。但这条街上没人为难我们。”于是,他们搬进这栋有两层楼三间卧室的房子——房子略贵一些,因为配有一个完整的阁楼和一间地下室。

此次间接购房行动成了这个家庭的传奇故事,随时提醒布隆伯格夫妇,要想添置自己的房子,就要想个花招。

“这是家庭传奇的重要部分,人人都清楚是怎么来的,”市长的妹妹玛乔丽·布隆伯格·蒂文(Tiven)说,“梅德福不是犹太城镇。在梅德福长大和在一个犹太社区长大能一样吗?不可能。没有很多犹太人,现实就是这样。大家都清楚这一点。”

迈克的犹太同学中几乎没人说自己感受到敌意,这更多的是因为他们觉出自己是少数。在683名中学生中,犹太人仅有大约25名,他们自发地团结在一起。在梅德福中学认识布隆伯格、现已退休的牧师理查德·布莱克(Richard Black)说:“那里仍有一些陈规陋习,也就是种族隔离。犹太孩子往往紧密团结在一起,基本上如此。”

然而,迈克·布隆伯格不是这样。那些记得他的人(一些人已想不起来他了)说,他人在那里,心却不在。初中和高中的同学玛吉·格卢(Margie Glou)回忆他时说:“他非常聪明,但与我们不合群。我不知道他跟谁好,跟谁玩在一处,但不是我们。我们从来没有感受过任何反犹情绪,但我们的确是少数,所以我们团结一心。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显然在做自己的事情。”

梅德福中学1960级的另一名学生迈克尔·斯塔德伦(Michael Stadlen)对这位未来的大亨也有类似的记忆。“他几乎不存在,”斯塔德伦回忆说,“他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和旅途中。”

迈克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坐立不安——一成不变的学校和梅德福本身把他闷得够呛。他的确是有着叛逆精神的怪人。在其他孩子打橄榄球或者埋头苦读时,迈克开始为获得荣誉勋章而奋斗,在房间里制造无线电。一有时间,他就拉着他的朋友汤姆(托马斯的昵称)·巴克利(Tom Buckley)一道去波士顿。

“他是科学怪胎,流连科技博物馆,对野生动物和电子产品着迷不已,”巴克利回忆说,“他喜欢骑马,我记得他家房子后面有一条可以骑行的小径。”

迈克描述了那个时代的一个标准童年。“我们跟那个街区的其他人没什么两样。有一辆汽车,女人在家相夫教子,男人外出工作,孩子们去上公立学校,这是个蓝领社区。”

他的犹太身份对他来说不成问题。“我从未感到过任何反犹情绪。你会问,你感觉受过歧视吗?你因为(是犹太人)这一点而无法做任何事或者某些事吗?没有,从来没有过。”

他曾因自己是少数族裔而在某种程度上感觉与大多数人有隔阂吗?“绝对没有,绝对没有,”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我的意思是,你是个女孩,我是个男孩,我感到有差别吗?是的,但那又怎样?”

家庭生活过得舒适,但很节俭。家人度假就是去泽西海滩,拜访威廉·布隆伯格的妹妹,在她的海滩俱乐部里游泳。家里的钱既非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也不是大手大脚得铺张浪费。

有一次,迈克的父亲邀请纽约的一个同事到家里吃饭。“我母亲做了我们不常吃的羊排(羊排价格不菲)。他说:’哦,我不能吃这个,现在是星期五晚上。‘他是天主教徒。我记得当时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个狗娘养的!上帝会说,吃羊排吧。我母亲后来开了一罐金枪鱼罐头或者别的什么。”

当被问及在成长过程中钱是否成问题时,迈克一下子怒发冲冠。“你提到这一点真可笑!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布隆伯格一家的生活称得上掺杂犹太风味的诺曼·诺科威尔(Norman Rockwell)(美国艺术家、插画大师,作品以纯真、简朴而著称)式的生活:布隆伯格夫人保持着犹太饮食习惯。每年春天,全家人把蓝色的玻璃碗碟从地下室拿出来,供逾越节(犹太历新年)用。每个夜晚,全家人共进晚餐,孩子们负责洗碗。布隆伯格夫人时不时修改规定。她把一刀一叉一玻璃盘放在一边,因为她的叛逆儿子要用来吃外卖中餐。迈克略大一些后,就对中餐十分着迷。

“我来给你讲讲我的母亲吧,”迈克·布隆伯格说,“我经常去约翰尼·科拉多(Johnny Corrado)家,时不时在那里吃顿饭。他们的银器总是摆在餐具橱里,但吃饭的时候,用的是不锈钢餐具。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于是,我去问我的母亲——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我说:’我们为什么用银器,而不是不锈钢餐具呢?‘我以为她不舍得给我用不锈钢的。她回答说:’因为每个家庭对重要事情的看法不同。他们让客人用银器,是以客人为重。我认为家人才最重要,所以我们才用银器。‘因此,我们从来都没有用过不锈钢餐具。”

夏洛特和威廉·布隆伯格从来不威逼自己的儿子,尽管他们当然本可以这么做。妹妹说,迈克的法语刚过及格线,同一年里考过两次数学,一次得A,另一次只得了个D,令他的父母感到不解。原来,在期末考试时,他用的是心算,结果老师认为他作弊了。父母的确要求他解释一下。但迈克说:“他们不是专横的父母。我们是一个正常的家庭,一点都没有如今家庭的疯狂,要求孩子进哈佛大学、耶鲁大学或者普林斯顿大学。”

两个孩子眼中的夏洛特·布隆伯格是一位沉着冷静、意志坚定、喜怒不形于色的女性。“她不是典型的犹太母亲,不是典型的犹太人,”玛乔丽·布隆伯格·蒂文说。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