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根子额上的汗流进了脖子。脖子里的青筋鼓了起来。撑下巴的双手成了拳头。
李蟒说:“把棒槌拿到他跟前。”
有个孩娃,就果真把棒槌拿过去,靠在他身边墙下,异常小心,生怕倒了,像靠一根玻璃管儿。
李蟒说:“石根子,你就来砸吧!”
法官问:“当时,你想没想过棒槌能致人死命?”
石根子望着法官的脸:
“——想过。”
法官盯着石根子:
“——如果没想过,你就说没想过。”
石根子望着法官的嘴:
“——我想过。”
法官盯着石根子:
“——你是准备好棒槌靠在那儿,还是本来棒槌就放在屋檐下?”
石根子望着法官搁在桌上的手:
“——我早就准备好了放在那儿。”
法官盯着石根子的嘴:
“——你妻子说那棒槌平常都扔在屋檐下。要平常是扔着,你就说是扔着。”
石根子看见笔录书记朝他眨了一下眼:
“——平常是扔着,可那天一起床,我就专门把它捡起来靠在了那儿。”
法官的眉头皱了皱:
“——靠在那儿是因为扔在地上不顺眼,你还是为了操起来去打人更方便?”
石根子把脖子梗一下:
“——当然是为了去砸李蟒的头时更方便。”
法官低一会儿头,然后重又抬起来:
“——李蟒冲进你家院里时手里有没有带凶器?比如镰刀、木棒。你朝他头上砸棒槌时,是出于自卫,还是就想一棒槌把人打死?”
石根子把下巴朝上翘一翘:
“——他两手空空。我就想一棒槌就把他砸死在地上。”
法官默一会儿:
“——真是这样吗?”
石根子嗓门大了些:
“——半点都不假,你可以问别人。”
法官又把目光搁在他嘴上:
“——你第一棒槌下去他说啥?”
石根子脸上放着光:
“——他捂着头,瞪着眼,说:‘石根子,你敢真的砸我呀?’”
法官咳一下:
“——你说啥?”
石根子把目光投到笔录书记的笔杆上:
“——我以为血会一下喷出来,可血只从他手缝向外冒,我啥话也没说,就又用力砸了他两棒槌。”
法官默一会儿:
“后来呢?”
石根子瞟了一眼审讯室墙角的一个蛛网儿:
“——后来他像一袋粮食样扑通一下就倒了。”
法官把搁在桌上的手放下去:
“当时,你妻子孩子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