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别的床子的"裤样子"没烟了,管他要一根,高健就装傻充愣地双手啪啪拍着衣兜:"我也刚抽完,儿骗你。"开始我不好意思驳他面子,就掏出烟给人家一根。我说:"谁都有没烟抽的时候,给根烟多大点事呀。常言道,烟酒不分家,何况咱们还在一起做生意。"高健却狡辩说:"没烟他就忍一会儿呗,我又不欠他的,凭什么白给他抽?我没烟就从来不管他们要。"有时候,高健见我瞪着他,是真生气了,就嘿嘿一笑对要烟的人说:"我跟你开玩笑呢,咱哥儿俩谁跟谁呀。"递烟时嘴巴也不闲着,两眼紧盯着对方,认真地说:"这可是希尔顿,你别抽白瞎了。"那人看看我无奈地撇撇嘴。我相信,如果我不在场,那人会把烟扔到他脸上--不就是根破希尔顿嘛,老子平时是抽三五的。
有一天,我到小区的烟酒批发店里买烟,那个老板笑着对我说:"你俩可真够有意思的,一个来卖烟,一个来买烟。"我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原来,高健刚在这儿卖了一条希尔顿,三十五元卖的。而我平时在这儿买都是四十二元一条。看来高健不光抽我的烟,还拿我的烟换生活费了。
我当时一听肺都要气炸了。真想把他从家里揪出来痛骂一顿,但想想还是算了。高健能把我给他的烟攒成一条卖了,也许有他自己的难言之隐吧。不管怎么说,高健卖货是把好手,也从不偷懒。不管多热的天他也从不往阴凉处躲,有时我看着都不忍心,没人买货时,我就喊他擦把脸到边上凉快凉快,他却固执地摇摇头,成心要把自己晒暴皮似的。偶尔碰到个买裤子的,卖成了他就讨好似的对我说:"怎么样?如果我听你的去擦脸,这条裤子就卖不成了,少擦把脸热不死人的。我在维修厂的时候,赶上急活儿,爬到车底下一躺就是大半天,比这苦多了。"你不得不承认这是高健的可爱之处。
第二个月开工资后,赵燕让高健找我去他家吃饭。我去了,还特意跑到金利来专卖店给高健买了件衬衣,花了两百多块,又给他儿子买了套拼图游戏。那天的菜是赵燕炒的。赵燕系了条崭新的花围裙,俨然一把持家的好手,很贤惠的样子。我和高健在客厅里喝啤酒。赵燕为我们做了红烧刀鱼、酱排骨、溜三鲜等一桌子的菜。老实说,赵燕的菜炒得不但好吃,还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个炒菜的高手。但我知道,平时他们家都是高健下行后买菜、做饭、接孩子,赵燕在家吃完饭后,饭碗一扔就出去打麻将了,很少和高健在家待着,常常很晚才回来。有时周末一宿都不知道她究竟干啥去了。高健忍不住问一句,赵燕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我的事你少管,我愿意干吗干吗去。我不去玩干什么,待在家里看你这张老脸。"高健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不敢再吭声了。其实论长像赵燕根本就配不上高健。赵燕虽然脸白,但高高的颧骨上一边长了一块蝴蝶斑,鼻子塌塌的,紧贴在脸皮上,几乎是个平面,只能看见两个黑糊糊的鼻孔翘翘着。一笑还露牙花子。赵燕最好看的是背影,屁股圆圆翘翘的,有点儿像巴西的女排姑娘,腰细得一把能掐过来,加上高高的个子,走起路来一扭一拧的,很有一股子骚劲儿,也让人浮想联翩。
赵燕不但是炒菜好手,喝起酒来也不含糊。满头大汗的赵燕忙完了,解下围裙,很羞涩地冲我笑笑,端起酒杯说:"万峰,咱家高健肯定没少给你添麻烦。"我连忙摆手,高健干得挺好的。赵燕继续说:"我还不了解他,榆木瓜子脑袋,死不开窍,也不会看人脸色。你对他可不许客气,该骂骂该打打,他这人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熊货,一拿他当个人,就抖起来了,五迷三道了。"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评价老公的,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高健却嘿嘿笑了,还冲赵燕一举杯。赵燕白了他一眼:"你把杯放下,这没你的事。来,万峰,小妹敬你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