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卫花钱一向精细,但该花的钱他一分也不少花。如给那两个女孩的青春损失费,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不该花的钱,你想让他花一分,比登天都难,根本没门。小卫平时中午就在市场里吃五块钱的盒饭,而盒饭只有那些床主的服务员们才肯吃。
有时,我和大平去餐馆喝酒叫他,他不去。小卫的理由是,中午喝酒耽误卖货。但如果你说,"那我请你你去吗"?小卫马上乐呵呵地跑过来:"咱们可有言在先呐。"
大平曾当着小卫的面说过,小卫除了在女孩面前大方,平常抠得……大平想不出更准确的词,就说,跟抠自己屁眼儿似的。小卫也不生气,站在一旁,还挺配合地假装用手在屁股上轻轻抠几下。
有时,大平到高雄家的库房踅摸一圈又折回来,那指定是高雄出门去广州上货了。高雄的媳妇小慧才不会把一帮闲杂人员弄到自家的库房里胡闹呢,除非高雄在。高雄一立眼睛,他媳妇那漂亮的长长的眼睫毛就会黯然地低垂下来,一副楚楚动人令人怜惜的模样。有时人家已经凑够人手了,而正在打牌的人中有高雄,大平便毫不客气地拍拍高雄的肩膀,另一只手向后轻轻一摆,高雄就笑嘻嘻地给他让出位子,无论高雄是输是赢。
偶尔打不上牌的大平抓耳挠腮,就拉我和小卫陪他玩。如果我俩不想玩,大平就一个劲儿地哀求,又是张罗买扑克,又是把自家崭新的编织袋铺在床子上,还不住地央求别人把坐着的椅子让给我和小卫,那架势,你再不陪大平玩一会儿,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尤其是我,初到市场时,大平对我可是有恩之人,人家从不提什么知恩图报,只不过打个牌而已,这面子我总不该折吧。所以,每次打牌,大平都是先动员我,然后,再与我联手合力说服小卫。小卫只好说:"我是冲万峰的面子,才陪你玩牌的,懂吗?"大平连连点头哈腰:"懂懂,你是我爹还不行吗?就玩一会儿。"
我们仨在一起也是打"掐一",但不是纯赢钱的。我们玩的是"添坑",即,无论谁赢,钱不能揣自个兜里,而是放在一边,等凑够了三百块钱,我们就去找个大酒店大吃大喝一顿。三百块由小卫把着,打的也是小卫坐在副驾驶座上,去哪儿吃,吃什么喝什么也全由小卫一人说了算。自然,单也是由小卫买。小卫喜欢这种一掷千金的感觉,甚至比吃喝更重要。这些规矩是打牌前就定好的,不然,小卫就撂挑子,不玩了。
许多场牌打下来,每场掏钱的比例大致是这样:大平一百五十元,我一百,小卫五十。
那天打完牌,我们照例打的去喝酒。小卫照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冲司机大声说:"去天天渔港酒楼。"我和大平以为,小卫的意思是去天天渔港酒楼旁边的某个中档酒店或小酒店。天天渔港不过是个路标而已。谁都知道,天天渔港酒楼是全市眼下最豪华最昂贵的酒楼,名气如日中天,是个出租司机都知道的地方。
可当出租车停在天天渔港门前,潇洒的小卫在两个穿着鲜艳旗袍的高个小姐的引领下,气宇轩昂地稳步朝着金碧辉煌的大厅走去。我和大平一脸惊愕,不知这小子搞什么名堂,忙不迭地快步尾随小卫左右。小卫视我俩为无物,派头像个腰缠万贯的大老板,而大平的模样估计也就是个保镖。至于我,戴副眼睛的文弱样儿,大概像个狗头军师吧。
直到小卫走进玫瑰厅,关上门,小卫才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起来。大平虽然见过些世面,相信这种高档酒楼也是头一次进。大平说:"我操,你没吃错药吧。"我也提心吊胆地说:"这得花多少钱呀,这里的包房费贵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