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沟,乱石盘(21)

中午一罢饭,日头就昏花,像有了一丝疲累那样,炽白没有了。三爷一走,小娥家的老屋,冷冷清清的。宰相六伯搁下饭碗,嘴没擦,就来了三爷家。要召集沟里各户主人议事了。这是他第一次主持沟里的朝议会,没到三爷家,他就扯着嗓子叫:

“小娥!”

没回应。老屋门上挂了锁。

“小娥──”

依旧没回应。到处都很静。

“哪儿去了。”六伯嘟哝着,走进灶房,见没人,就又到房后茅厕前咳几声,不见动静,就大唤:“有人没?”然后,进茅房看一眼,沮丧地走出来,到石桌前等一会儿,又等一会儿,到那三间老屋门一看,锁是开着的,心里一亮,开了门,独自进屋,到三爷床前,见那老线枪原样挂在墙上,七尺长筒贴墙闪着亮光。想到这支老枪今后就由自己鸣放召人了,六伯觉得浑身的血都由下朝上涌。没有犹豫,他跪在床上,卸下老线枪,很有味地掂了掂,然后到屋外,借日光看看筒里,药已装好,就找来三爷的火香,点上,插入香孔,站在石桌上,把枪托朝肩上一架,正想勾,觉得太阳耀眼,就转过身子,枪口正对着头顶焦饼似的圆日,抠响了扳机……

“轰──”

随着枪响,六伯尖叫一声,就倒在了血摊里。

朝廷三爷留下的老枪爆炸了。那炸声人们一听就知道,不是一般的猎炮声。近邻从家里跑来时,六伯半边脸被掀掉搁在石桌上,血流一地,那人一见,就对着村子叫:

“不得了啦──枪炸啦──炸着六伯啦──快来人啊──”

唤完,去晃宰相六伯,六伯不动弹,于是,又急叫:“快来人呀──六伯过去啦……”

说话间,三爷家和三爷死时一样,立马又挤满了山人们。有人一眼看出来,朝廷三爷的老线枪里,装的不是火药,而是炸药和铁沙。火药是前射的,炸药是横炸的,把六伯炸死了。

宰相六伯就死了。

……

宰相六伯的葬礼远不如朝廷三爷的那般隆重,可还是去了不少人。去的人,孝子或帮工,都问小娥哪儿去了,又都说不知道。直到六伯入土,一七、二七、三七、百日、周年,还没有人知道小娥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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