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胡是不用解释的拉弦乐器,属胡琴的一种,大于京胡,其琴筒为木制或竹制,直径约是八九个厘米,一端蒙以蟒皮或蛇皮。琴杆上设两轸,张弦两根,按五度关系定弦,用于独奏、伴奏和合奏,声音低沉柔和,表现力强,演奏悲壮的曲调,尤为感人。
小时候极爱听二胡,也有过学拉二胡之念,但不是其才,也就算了。哥哥有位同学,与我家同村,自幼二胡拉得出色,远近皆知其名。村里唱戏时,极多人不是为了看戏,而是挤到台子一角,去听他的二胡。如村里请来了名角演唱,那名角就先问是不是他拉二胡。如是到外边去请剧团,就先要告人家说,村里的二胡比你们剧团拉得不差,人家不信,要当场听他一段。听毕后,男演员不言,摸摸他的头,来村里唱了;女演员不摸头,看他几眼,来村里唱了。他是村里的骄傲。记得曾爬到枣树上看过一晌戏,戏完了,却不知唱了什么,原来是看他拉了一晌二胡。
有孩娃出村,人问哪村的,不答村名,只说和他一个村,人家便知是田湖村的了。后来,县剧团要排豫剧《红灯记》,把他招走了,村人感到好大损失,见面都说,知道吧,他被县剧团要走了。
对方听了,愕然,问:不回来了?
答说:连户口都迁走了。
二人都一阵静默。是在街上碰上的,这样一问一答,便默默地擦肩相去了;在田头碰着的,一问一答,到田里做活了。都感到他的走离,是村上一件很哀伤的事。且一直哀伤了三年。这三年间,村里的戏班再也没有别处红火了;去外地请名角来唱,凭空难了许多。直到三年后县剧团到村里演出,都看见他在剧团的乐队中是拉第一把二胡,连50余岁拉了一生二胡的名手也坐在他的身后,那哀伤才彻底荡尽,代之以满村的兴奋。第二天满村只有两句对话:
“看戏没?他拉头把弦子了。”
“看了,真想不到啊……”
可惜,剧团只在村里演了一场,就启程走了。后来,我也当兵去了,只每年回家,听到一些零碎消息:说县剧团新编了一个历史剧目,唱遍了豫西各县,在洛阳唱了一月有余,在郑州香玉剧院唱了一周,均是场场爆满;说河南剧界的权威也看了,说想不到一个山区小县能编演这么好的戏,还特意问了他的二胡;再后来,就听说地区二胡赛,他拿了大奖;省里二胡大赛,他夺得了前几名。可在所有获奖者中,他的年龄最小,且是小了十岁二十岁,震动了河南一位二胡前辈。从此,十余年过去,我就时时想着这同村人,渴念能见他一面,能再享受他一耳二胡之韵。
然今年回到家里,却见他在镇卫生院做划价员。透过那一方小窗,处方出出进进,他把千百种药价记得滚熟,满满的处方上的药名,他只消搭眼一溜,即准确无误地写出了价格。看他的脸时,也有了许多岁月的艰辛,却丝毫找不到拉二胡时随韵而变的情律。再仔细去看,从那小窗中,就瞧见一块四季风雨所耕作的田地。回到家里,问起方知,他已离开剧团许多年了。再问,又答:
“有家有口了,还拉啥儿二胡。”
想二胡在他,毕竟也是一种生命,为何就能丢弃得掉?瞎子阿炳若不是有那一把二胡,不就早饮黄泉了吗?及至碰到原县剧团的一位熟人,再问下去,那人长叹一声,说庄稼人啊!便久久默然,告我说四川峨嵋电影制片厂,要拍省豫剧团一部古装戏曲电影,点名要他去拉二胡,那时正值麦收,他要收麦没去。后省剧团赶至峨眉山,又电报催他速去,他觉得自己最远行至郑州,如何敢独自一人出门远行?仍是没去。再后,土地分了,他妻小在家,他便调离剧团,到家门口工作,以种地养家了……
春节过后,电视上正播放八集电视连续剧《瞎子阿炳》。这时,我儿子的学校,号召学生学拉二胡,专门请了教师,要每个学生交八十元钱,统一买二胡,交学费,妻儿再三和我商量,我断然地拒绝了。
现在,那个学校的学生大都能拉出三调两曲,唯我的儿子不能。学校统一组织学拉二胡的时候,我便让儿子去玩一个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