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白雪:花妖(20)

已被我彻底摧毁,已被我彻底摧毁。我甘愿它被我摧毁,也不能让它遭受罂粟的摧残。

痴人,不可救药的痴人!中秋第一次这样朝我怒吼,我知道你念念不忘,你无法释怀,你忘不掉秦汉,你挂念着西夏,你根本就不愿意从过去中走出!

中秋,中秋,我是真的无法从过去走出,无法忘记秦汉。你放弃我吧,你现在将我放弃仍来得及。你可以远离我?你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不用再同我一起穿越血的迷乱了。我知道你已经厌倦了我,厌倦了这种生活。你走吧,我让你走,我放你走。

哪一个说已经厌倦了,哪一个说要离开你?为何你总分不出谁与你亲疏,谁对你爱憎?

中秋,我们不要再争吵,你不走,我现在不要你走了。我们一起去采药,一起去看花好吗?我们把南绝岭的事情全部忘掉。我们从此好好地生活好吗?你说好吗?这些全都好吗?

他面色冷然地望着我: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够做到的,你做不到,你根本就做不到。

我呆呆地仰起头,倒退了两步,泪滚了下来。为什么要提醒我呢?为什么从开始就要让我知道我做不到?

五月的那天,是我宋家覆亡一周年的祭日。我站在南绝岭那条路的尽头,望着没有人烟的小镇和荒芜焚黑的土地,我对着我宋家的亡灵长跪不起。我终于毁了南绝岭。我报了灭家之仇。

那时南绝岭在旁人看来,已彻底成为了一块蛮荒的土地,它与春天开满罂粟的那一份美丽多情错肩走过。夜晚鼓荡起的黑风席卷着灰烬与漠土漫天飞扬,像一个痴怨的女子诉说着伤情的往事。这片土地养育了我,可我最终将它颠覆。我的迷惘在天空中四散激荡,我的宋家和我的南绝岭。我只能选择一个将其爱尽。

中秋始终说我是恋着过往的人,但是他毕竟同我一样,不愿意迈向未知的前方,而只把心沉迷于昨日的繁华与伤痛。他大概忘不掉他戏班子中柔情妩媚的那些年月,忘不掉他的师兄师弟与罂粟共焚的那一场鲜血。他开始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来面对我,他的爱恋与他的憎恨,在那道目光中交织成一把利剑,时常不留情面地刺穿我的皮肤,通透我的心脏。他时而喊我小妖精,时而喊我毁灭者。我更会记得他将面庞藏匿于我的黑发中的那一次,他只喊我的名字,他说,清明,清明,我的清明。这是一个纠结着多少暧昧牵绊着多少孽缘的称呼啊!

我终究没能搞清楚,我是否曾经爱上过中秋。有时浸透了泪水的两张面庞相对,冰凉而坚定,我竟会产生出一种这就是我所渴求的幸福的错觉。我看着中秋,总能想到我的第一个男子秦汉。我想起他顽固地要求做西夏的太阳时的神情,想起他亏欠我三叔宋玉的爱,想起他为他长歌当哭,想起他在染缸中将灵魂洗涤蒸腾。秦汉用一种奇异的方法将他的影子藏进了中秋的双眼中。我看一眼中秋,我就要心底呼喊一声秦汉,那一种内心隐忍着凄楚的放纵的感情,像火一样灼痛了我。

我有时甚至怀疑:也许我爱的不是秦汉,只是第一个,第一个叫我恍惚地以为能够作为我太阳的男子。他的葵花一般的脸庞,叫我看见了生机的跌宕。

或许是由于积恨,中秋在一个黑寂的夜里,将一把刀架向了我的脖颈。他在黑暗中对着我痴痴地笑,一些前尘旧事如浪涛在他脑海中汹涌激荡。熟睡中的我被那把刀刺骨的寒冷所惊醒。我睁开双眼时正看见了中秋那张绝代的面庞上划过了冷色。

我要杀了你,我只想杀了你,你不肯来爱我,你毁了南绝岭。你毁了我,你该死!

你没有权利来杀我,我的生命不是为你而存活,我要为我宋家而长久地生活,好好地生活,我要为我的第一个男子来继续焚烧罂粟。你什么也不是,你不配杀我!

中秋面色狰狞地对我笑了,那要不要试试,让你看看我怎样把你杀掉?

当中秋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从床头摸出了剪刀,我对他说,你试试吧,咱们两人一同试试。然后我握紧了剪刀,对准他的脊背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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