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本留学与剪辫子(6)

老三高兴地接受了。但刚过了一天,老大又对他说,这“侃人”二字,读起来有些拗口,还是改为“建人”的好。

老三也愉快地接受下来。

三兄弟都给自己起了个号,老大自号“震孙”,老二自号“介孙”,老三自号“景孙”又别名“樵葑子”。这别号来自一个民间传说。

从前有个青年人家里很穷,每日靠打柴为生,要走很远的山路把柴挑到河埠,然后用船运到城里卖。一天,他在柴堆里看到一支箭,心想可能是谁丢失的,失主一定很着急。于是他四处寻找失主,终于把箭送到一位白发老人手里。老人很感激他,问他要什么报酬,他辞谢了。老人坚持要给报酬,他只好说:“老人家,我是打柴的,天天要撑船进城,如果行路顺风,我的船就走得快。我希望早上刮南风,晚上刮北风,夜里刮东风。”话音刚落,老人随风而去,原来是一位神仙!青年人的心愿得到了满足,从此这里的打柴人和船夫们便享受到了顺风的便利。人们为纪念这位诚实善良的樵夫,把顺风叫做“樵风”。

老三自号“樵葑子”,就是立志给人带来便利的意思。以后他用过很多个与此有关的名号,如“乔峰”、“乔风”、“巢风”、“奇峰”等等。

至此,三兄弟的名号基本定型了。

祖父是喜欢讽刺人的,并且有很高的讽刺才能。他不骂脏话,但善于用典故和比喻,听起来不像是骂人,但其实骂得很刻薄。三兄弟在这个假期就领教过一回。

看他们三个整天有说不完的话,从楼上说到楼下,又从廊厦说到明堂,祖父也许觉得有些过分了。一天,他们又站在明堂里议论着什么,祖父从房里出来,站在阶沿上,笑嘻嘻地对他们说:“乌大菱壳汆到一起来了!”三兄弟知道这是在骂他们,一下子兴趣索然,即刻走散了。

这是一句特别形象的骂人话。在水乡的河港里,到处都有菱,人们吃了菱,就把菱壳倒回到河里。菱壳漂浮在水面上,日子久了,呈现黑色,所以称乌大菱壳,也就是废物一堆的意思。而且菱壳本来是分散倒下去的,经风一吹,往往漂浮到一起,所以说是“汆到一起来了”。

在祖父眼里,周家的后辈都是不成器的,他早就不抱希望了。

老大这次离开,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祖父。祖父在68岁的时候病逝。他的大儿子已经去世,二儿子是庶出,没有资格做孝子。本该由鲁迅当孝子的,但因为他在东京,不可能赶回,正好老二作人在家,就由他来做承重孙了。

祖父一生好骂人,便是临死前写的对联也还是谁都不饶恕。

他死后,老三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他自挽的一副对联,写的是:

死若有知,地下相逢多骨肉;

生原无补,世间何时立纲常!

老三当时理解不了。后来大哥从日本回来,他拿出来给他看。大哥看了以后说,这是在骂人。他知道祖父的脾气,总要利用一切机会贬低别人。他解释说:上联是说曾祖父、祖母和父亲都已先他而去,这都是他的骨肉之亲。那么,其含义就是,活着的人跟他并不亲热。下联是说世间的三纲五常已经被破坏,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在一个雨天的下午,老大和老二下船出发,一个往东京,一个往南京。留守的老三,下学期用“建人”的名字进县学。

那个声言要去告官的伯文叔,也没有什么动静。据说是因为他有一个兄弟警告他说:“这革命党的事可是难说的。万一革命成功,你要倒霉的。再说如果阿樟捉去杀头,灭起族来,说不定也有你一份。”

这么一说,将他吓住了。后来鲁迅的小说《药》中有一个告密的夏四爷,因为告发革命党侄子,立了大功,得到二十五两白银的奖赏。

走进翻译

许寿裳在编辑《浙江潮》杂志,需要稿子,鲁迅自然成了撰稿人。他对写作是有兴趣的,何况文章发表还能收到稿费。他在这个杂志上发表的第一篇东西是翻译法国作家雨果的小说《哀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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