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仇和稍有了解的人,都忘不了他那充满争议的“经典画面”:
1997年初的一个星期天上午,一位中年妇女为图方便,不走人行横道,翻越护栏,横穿马路,恰好被领着四套班子检查市容的仇和逮了个正着。他立即命令司机开到路口掉转车头追赶。妇女吓得撒腿就跑,见来人紧追不舍,情急之下,躲进了附近的公共厕所里。
但仇和仍不依不饶,命令车上的女干部县政协副主席尤企林到厕所里去找。那位妇女从厕所里出来后,仇和强令她再翻一遍,并让随行的电视台记者录下像来,“我就是要让她印象深刻,以后再不敢翻越护栏!”
听说要录像后在电视台里播放,那位中年妇女宁愿掏500元罚款,也不愿在全县人民面前丢人现眼。尽管500元对于人均月收入不过千余元的沭阳城镇居民来说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仇和坚决不答应。
胳膊扭不过大腿,无奈之下,这名妇女只好硬着头皮重翻了一次。这个画面在电视里一播,一时间,仇和与那名妇女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县城乱穿马路的人顿时销声匿迹。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对于一个长期处于一盘散沙状态的重灾区,仇和到沭阳不久,就砍出了他的第二板斧: 强行入轨,重振纲纪!第二章强行入轨“沉重的忏悔”
在人们的评价与口碑中,仇和作为“符号”型新闻人物,其内在的成分中总少不了“侵犯人权”这一条,而其执政沭阳之初开办的《沉重的忏悔》节目,又是其中的主要证据。
《沉重的忏悔》创办于1998年,是沭阳电视台开办的一个时长一分多钟的小栏目。让我们如实地再现当时的一个情景: 屏幕上首先出现一个小房间,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块蓝布,上写着三行字——
沉重忏悔
沭阳县百名可教育对象
自我亮相
接着是一个男青年耷拉着脑袋拿着纸条念道:“我是扎下乡胡道口村的胡××(节目中是实名,本书隐去),22岁。今年夏天,我伙同他人调戏女青年,做了对不起全县人民的事。我现在向全县人民低头认罪,保证改邪归正,再也不给沭阳人民丢脸了。”
画面没有进行诸如打“马赛克”之类的任何技术处理,是“原生态”的“真人秀”。忏悔者不是一人、两人,而是近600人——是经群众举报、公安机关摸底排查出的“重点可教育对象”。公安机关每周组织3次,每次3至5人,责令这些人在县“两台一报”同时开辟的“沉重的忏悔”栏目中公开亮相,向全县人民作出承诺,痛改前非、不再作案、接受监督、重新做人。
本书作者之一的包永辉,第一次听说这个节目,还是1998年5月在淮阴县汤集乡采访的时候。当时的汤集乡党委书记金连宝说,沭阳有个县委书记叫仇和,他在县电视台开办了个节目《沉重的忏悔》,效果很好,社会治安大为好转。
来自一线农村基层工作者的啧啧称赞,并没有挡住知识界的口诛笔伐。《南方周末》对此进行了详细报道。
当公共知识分子得知,干出如此“侵犯人权”之事的仇和,竟然还是受过西方教育的干部时,就更加怒不可遏。仇和曾先后两次公派赴美学习,一次是1995年4月参加“江苏省高级管理人才经济研究班”赴美国马里兰大学,进行为期8个月的学习;一次是2005年参加中组部组织的中美高级人才研修班,赴美国哈佛大学学习两个月。
一位南方媒体的著名评论员在报章、博客上,对仇和大加挞伐:“毕竟已到了中国当局已将‘以人为本’写进政纲的21世纪了。毕竟许多中国官员也已学会在发言中信誓旦旦要将人的价值置于最优先的地位。仇和……他凭什么让人在电视中示众忏悔,这是野蛮地侮辱公民的人格。”
奇怪的是,“野蛮地侮辱公民的人格”的行径,在沭阳不仅没有引起民愤,反而让他们拍手称快。
俗话说“屁股指挥大脑”,那么沭阳老百姓的屁股为什么会坐在仇和一边呢?要回答这个问题,必须了解沭阳的治安状况。
沭阳是有着光荣革命传统的老区,但在长期的贫穷、闭塞之中,民风变得不再那么纯朴,甚至有些刁蛮。在20世纪90年代,社会治安状况极度恶化,窃贼、“二流子”之类的闲杂人等肆意滋事,小偷小摸、流氓活动尤为猖獗。
茆圩乡党委书记刘周清是一位四川水库移民,到沭阳后通过公开竞聘一步步走上了乡党委书记的岗位。2006年11月,他在接受我们采访时说,仇和刚到沭阳时,农户家里的猪圈上面还得搭一层窝棚住人,有的人家干脆一到天黑就将猪、鸡牵到屋里,同室而睡。只要家中一夜无人,养的牲畜十有八九要被偷盗,溜门撬锁几成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