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津期间,李大钊得知北洋政府迫于压力,撤了曹汝霖的职务,释放了被捕学生。陈独秀也被释出狱。他惦念着《每周评论》的事,辞别了觉悟社,坐火车回北京。周恩来一直把他送到车站上。临别时,李大钊叮嘱说:“天津的警厅厅长杨梆子是个顽固不化的人物,你们得小心点,碰到问题及时和我联系。”周恩来恭敬地答应说:“是,先生。”
李大钊回到北京以后,感到北京平静了许多,走时那种轰轰烈烈的局面已经看不见了。他先去拜访陈独秀。陈独秀从狱中出来不久,脸色还不太好。李大钊心酸地拉着他的手说:“仲甫兄吃苦了。”陈独秀不以为意地说:“还好,还好。”寒暄了几句,两个人就把话题扯到《新青年》上来。陈独秀气愤地说:
“胡适之也太不顾朋友的情谊了。我出狱后就找他谈问题与主义的问题,你猜他怎么说?他竟然说,《新青年》已成《苏俄》的翻版了,要我把《新青年》交给他,由他一人编辑,真是岂有此理。”李大钊负疚地说:“看来都是由于我,影响了你和适之的友谊。要么我退出《新青年》吧。”陈独秀坚决地一挥手:
“不,守常兄,我是支持你在《新青年》上宣传马克思主义的。谁走在时代的前列,我就支持谁。我已经想好了,把《新青年》带到广州去出版。”李大钊吃了一惊:“怎么,你要离开北京?”陈独秀说:“是的。蔡校长写了个哑谜似的辞呈走了,新文化运动已经告一段落了。新的改革中心将移到南方,《新青年》到广州出版更适宜。”
轰轰烈烈的新文化运动告一段落了。陈独秀要南下,胡适之已经从《新青年》分离出去。今后朋友们星流云散,怕很难聚会了,李大钊心里感到一种寂寞。
过了几天,陈独秀要走了,李大钊去看他。两个人叙了一会儿,李大钊问道:“仲甫兄要走了,还有什么事要我在北京做的,尽说不妨。”陈独秀沉吟了一会儿说:“别的倒没什么。只是杨昌济教授的病越来越重,现在正在卧佛寺休养。我走后,你多去看看他吧。”李大钊答应道:“好的。说起杨昌济兄,我倒想起了他在湖南的学生毛润之君。听说他在湖南领导驱张运动,弄得有板有眼,杨昌济兄对他器重得很,不知他现在在北京不?”陈独秀说:“现在不在,听说也很快要领导湖南请愿团到北京来了。适之也多次跟我提起他和天津的周恩来君,说他们办的《湘江评论》和《天津学生联合会报》是最好的两个学生刊物。你也多留心,他们到北京来,多和他们谈谈。”
送走陈独秀后,李大钊即去西山卧佛寺看望杨昌济教授。他与杨昌济私谊甚好。1918年杨昌济的学生毛润之首次来北京,身无分文,杨昌济托付李大钊给他安排个临时工作糊口。李大钊虽然感到难办,但朋友之托不好推却,便在图书馆给毛润之找了个工作,负责登记借阅图书的事情,每月工薪八元,虽然数目不多,也尽够衣食之用了。为此,杨昌济很是感激他。今年“五四”前,丽人约好,待到深秋时节同去香山看红叶。现在已是深秋了,谁想到杨昌济却病卧古寺。
马车走了半天,才到卧佛寺。杨昌济躺在床上,面容清瘦,杨夫人和女儿杨开慧侍奉汤药。她们见李大钊来,都非常高兴。杨昌济关心地问他出走昌黎避祸的事,李大钊为了安慰他,把自己经历的这场祸乱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
杨昌济叹口气:“古往今来,要改革总要流血。守常兄要多加小心。”李大钊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把身子养好,咱们还要上西山看红叶呢。”
杨昌济摇摇头:“怕是要辜负守常的盛意了。不过,我已经培养出了毛泽东、蔡和森两个学生,他们可以继承我未竟的心愿,为国家出力。”
说起毛泽东,李大钊又想起一件事:“听说润之和开慧相互爱慕,我看这是件极好的事,要不要我从中撮合一下?”杨昌济欣慰地笑道:“他们是自由恋爱,我们就不要管了。润之来信说,他在年底要率驱张请愿团来北京。这次来,我就让他们两个把关系定了,也省却了我一件心事。”两人又谈了一会儿,李大钊怕影响他的病体,告辞了出来。
此后,李大钊又约同人来看望了几次。杨昌济病体日重,李大钊非常担心,想着毛泽东怎么还不来呢?无论如何应该让杨先生生前了却这桩心事。但直到12月下旬,毛泽东还没有来。李大钊正在着急的时候,忽听有人叩门。开门一看,原来是周恩来,李大钊忙把他让进客厅。叙谈之后,李大钊这才知道天津地方当局有意庇护日人,镇压各界抵制日货运动,已有数人被捕。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早就知道杨梆子要下毒手。但抵制日货是民心所在,全国都在抵制查禁日货,只要我们学界、工界、商界团结一致,肯定能取得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