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1)

我知道那是我的母亲……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另一个自己正在凝视着我。—谭恩美(摘自《喜福会》)

我写这本书的念头就是在那时产生的,三十岁的行政法律师珍妮第一次走进我的问诊室,轻声的问候之后,她开始讲述她来问诊的原因:

我是一个凡事从书中学习而长大的人。我从书中学到了很多有关形体形象、自我形象的知识,学习如何改善社交生活、如何变得更有诱惑力、如何提升自我尊重、如何找到合适的丈夫。当我在期待一位不在意我鼻子的形状而只是单纯爱上我的人时,我似乎无法用书中学到的一切来改变那种时常困扰我的感觉。

对于外貌的在意似乎是我母亲那一方的家族传统。我母亲告诉我,她跟我年龄相仿时,也有类似的毛病,只是她对自己身体的另一部分感到不满意—她觉得自己胸部太小,因此闷闷不乐,觉得自己像个次等品。而且她把自己同她的母亲相比。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外祖母,有着当时社会审美盛赞的曲线毕露的身形。我感觉到,我的外祖母对形体美这回事也有点过分的在意—只不过对于她来说,是特别在意如何变得比其他女人更有吸引力。我母亲说,她感到自己那“几乎无物”的胸脯在外祖母那丰满的身形面前相形见绌。她说当她还是个刚开始发育的年轻女孩时,她记得我外祖母说过“你不觉得自己应该穿那种肩带更漂亮的胸罩,好让别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你的肩带上么?”我母亲说,在如何吸引男人方面,她对我的教导也类似于我外祖母对她的教导。她也说她现在仍然是那样觉得的。她从不穿性感的贴身内衣,我想她是觉得贴身内衣会将她平坦的胸部暴露无遗吧。如果说我母亲因为对自己胸部的自卑而从不与我的父亲开着灯做爱的话,我是丝毫不会感到惊讶的。我父亲仍然时常被她吸引,即使她现在已经55岁了,但我母亲并不以为然。对她来说,她只在意自己眼中对自身形象的扭曲看法。

但最糟糕的是,我觉得她把对自己身体的不满情绪传达给了我。在我这里,令我困扰的是我的大鼻子。我母亲总是会让我注意到自己的大鼻子,以至于当我感受到有男人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的时候,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我笃定地认为那个男人肯定是在想:这个女人眼睛很美,笑容也很迷人,如果不是她那个几乎占了整张脸的大鼻子的话,她还是很吸引人的。

当我听珍妮诉说这些的时候,不禁回想起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去游乐园的奇幻屋玩耍的情景。我看到自己在一面扭曲的镜子中的形象,旁边是一面正常的反映真实图像的镜子。我在两面镜子之间来来回回地走动,任意地把自己镜中的形象改变成畸形或者正常。那个时候的我并不完全肯定到底哪一个形象是真实的,哪一个不是,所以我一会儿咯咯地笑,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看着,想着镜子里面朝我看的生物是不是只是虚幻的。

“这就好像你是在一个游乐园里,在嘉年华里,”我告诉珍妮,“你总是在盯着那些扭曲镜子中的一面看,那面镜子展示给你一个扭曲了的自我形象,一个嘉年华之镜式的自我形象。你看到的自己毫无吸引力,但是你所看到的不是真实的。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妈妈给你灌输那种思想是因为她自己也有一个嘉年华之镜式的自我形象。事实上,你的体型和你的长相互相衬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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