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能在这里死去?
怎能在这个时候死去?
怎能这般轻易地死去?
晏倾君深吸一口气,抱住晏卿身子的同时睁眼。这种时候不可慌乱不可恐惧,否则送掉的就是自己的命!
晏卿显然已经毒发,贴着她的身子透凉如冰,刚刚抓过野草后便再无动作。她不会武,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救到自己的工具,上面是追杀她的人,下面是置她于死地的悬崖,离她最近的是冰冷的峭壁……
不对,离她最近的是晏卿!
她记得晏卿身上是有剑的!
晏倾君放开一只手,沉着地抽出晏卿腰间的软剑,一剑刺进峭壁中。
软剑的剑身并不如表面看去的那般脆软,插入石壁后高高弯起,并未折断,而是减缓了二人下落的速度。
剑身划过石壁的地方迸出火花,晏倾君觉得自己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那一柄轻薄的软剑身上,握着剑的右手被震得几乎麻木,能感觉到剜骨的疼痛在手心蔓延,濡湿顺着手心滑到剑柄,又由剑柄流回手腕。
但是她不能放开!即便是这只手断掉也不能放开!她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个时候!
可是晏倾君没有内力,单靠蛮力,那剑便如普通匕首一般。接下来石壁上一块凸出的石头,使得软剑如同船只撞上暗礁一般,狠狠地折了一折之后飞出晏倾君的手心。
完了。
连最后的一线生机都没了。
丢了剑,晏倾君只觉得死亡的绝望迅速笼罩在头顶。她只能两手抱着身边唯一的依靠,紧紧地抱着,将脑袋埋在还有余温的胸口,闭上眼,不看不听不想。
至少,还有这只禽兽陪葬,也不算亏。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晏倾君觉得被自己抱着的身子突然用力,将二人的方位完全调转过来,紧接着全身一阵剧痛,脑中“轰”地白了一片,再无意识。
天空很蓝,飘着几朵白云。
晏倾君睁眼便觉得,这是自己十几年来看过的最美的天色。因为她发现自己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是完好无损地活着。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除了用剑时被伤到的手心手腕,身体的其他地方居然一点儿都没觉得疼。
她仍旧是在那带着墨香的怀里,甚至抓着他衣襟的手也还是原来的力度,靠在他胸口的脑袋也是最初的弧度。
只是,哪里不对劲……哪里哪里……
晏倾君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浑身是血,但,不是她的。
透白的阳光下,晏卿的脸苍白如纸,殷红的血如同绘染在面上,紧紧闭着的双目,不再透出让她生厌的光芒,没有……半丝生机。
晏倾君突然想到落地那一瞬间晏卿翻转的身子,本来,是她先着地,本来,是她重伤在此,若非晏卿最后那一个动作,她绝不会如现在这般完好无损。
想到这里,晏倾君的心思,小小地乱了几分。
“喂……”晏倾君有点不信,轻轻地推了晏卿一把。
晏卿纹丝不动。
“喂!”
晏倾君再推了一把,晏卿仍旧没有反应。
受伤……中毒……落崖……
晏倾君动作迅速地掏出自己身上的伤药,挑出可以内服的给晏卿喂下,正打算剥掉他的衣物给他清理外伤,突然听到一声低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搜!”
晏倾君心下一惊,她那身形,要带着重伤不醒的晏卿出逃,能走出百步都是痴人说梦……
那么,只有……
晏倾君一咬牙,顾不得晏卿身上的伤,将他连推带搡往附近的一条河里拖。
祁国的孤岛,沣水湖边,奕子轩的剑下,加上这次落崖,晏卿第四次救她。说她矫情地感念救命之恩也好,为了他身上白玄景的线索也好,想要倚靠他在南临的势力也好,无论如何,他现在还不能死。
晏倾君几乎用尽了力气,因为焦急而动作粗鲁,将晏卿拖到河边时突然听到一声虚弱的低笑:“明知我怕水……”
晏倾君紧绷的神经因为这句话突然就断了。
“你……”晏倾君瞪着晏卿,看到他染血的欠扁笑容,突然不知该喜该怒,咬牙吐出一个字便不知该怎么继续。
晏卿微微一笑,弯起的两眼透着从未有过的光亮,明明是染了血,那面上的表情却比春光明媚。他反手握住晏倾君拖着她手腕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晏倾君怔怔地看着晏卿对她笑,起身,晃着身形站起来,拉着她往前走。
“你……不是中毒了?”晏倾君轻声问道。
“那毒只是暂时麻痹人的神经,使人失去意识。”晏卿低声回答。
“所以他们并不打算杀我?”
“未必。”
“他们是谁?”晏倾君忙问道。
她从未来过南临,目前为止只知道南临有名公主,有个殊家,其他一无所知,何以树敌?
晏卿沉默不语。
晏倾君见他的步子虚浮无力,料想从崖上摔下,尽管她用剑使得二人落下的速度慢了许多,晏卿流了那么多血是事实,此时恐怕是撑着身子带她走。
但他带她走的方向……
黄土漫漫,崖底只有一条河,之前她分析出的最适合二人出逃的路线便是那条河。只有潜在河底顺流而下二人才更容易躲过搜寻,否则顺着晏卿身上的血迹,很容易被人发现。
“怕了?”晏卿并未回头,在前拉着她,顺着自己刚刚留下的血迹往回走。
晏倾君敛目,不是怕,是不理解他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