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姐可知道您现下身处何方?”老御医有了与扶汝太后同样的想法,试探地问道。
晏倾君的眼泪已经在脸上风干,眼里起了一丝波澜,轻声启齿,疑惑道:“皇……皇宫,太后……太后?”
下一刻,晏倾君像是突然清醒过来,跪在榻上对扶汝太后磕头,惊恐道:“参……参见太后,我……小女……民女……”
扶汝见她反应过来,怔了怔,又见她吐词不清,怕是心神还未稳下,忙微笑道:“罢了,快快平身躺下,莫要让伤口裂得更厉害了。”
晏倾君感激地谢过之后,老实地躺在榻上,连御医问一句她便答一句。末了,连御医对着扶汝躬身道:“回禀太后,依微臣所见,封姑娘是刺激过度,损了记忆,以前的事情恐怕都不记得了,好在神智并未受损,或许待她修养些时日,便都记起来了。”
扶汝了然地点头,怜惜道:“哎,忘了也好,忘了也好。”
晏倾君微微阖目,暗暗吐出一口气。那日在战场上,她亲眼见到封佐被一箭射下马,恐怕性命难保,封静疏更是自己撞向刀口,十之八九命丧当场。她昏迷半月,也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让这祁国的人将她误认作封静疏,更不知东昭那边在这半月内可有动作,在弄清事态之前,佯装失忆是最好的法子,即便日后她的身份遭到质疑,她也从未亲口承认自己就是“封静疏”,这帽子是他们给自己扣上的。
“璋华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晏倾君刚刚松口气,以为度过一劫,尖细的传唤声又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璋华太后,祁国先帝的正宫皇后,出身名门,稳坐后位二十余年。外传两位太后相处和谐,共同辅佐幼主。至于祁国的皇帝,除了名讳,她只知道“幼年登基”这四个字。看来封佐在祁国的地位果然不同凡响,女儿重伤可以住在皇宫让御医亲治,刚刚醒来两名太后连着皇上都赶过来看了。
晏倾君合算一番,咬紧了牙关忍痛下榻,随着众人行礼。扶汝过来时她为了装作反应不及,未下榻行礼,此刻却是装不得了。
“这就是封家那野丫头?”璋华太后的语气并不是讽刺,而是威严。一句“野丫头”让贤暇殿瞬时静了几分。
晏倾君心中亦是一顿,扶汝称她为“丫头”,璋华在前头加了个“野”字,果然,两人之间是不和的。而且,这一个“野”字,让她大概猜到了为何自己会被认作封静疏。
“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
与扶汝的温软不同,璋华的话,只要开口便带着股皇家特有的傲气。这种气势,晏倾君太过熟悉——从小优越的生存环境、高人一等的身份地位必有的气势,譬如十一岁之前的她。
晏倾君顺从地抬头,平视着不对上她的眼,却也没有有意避开,眼角的余光便轻易地瞟到她的模样。
高眉大眼,妆色雍容,却遮不住眼角岁月的痕迹。相较之下,扶汝的年轻貌美,与她生生隔了一辈人似的。
“这模样,真真娇俏动人,哀家看了都打心底里喜欢,怪不得扶汝这么心切地赶过来看一眼。”璋华缓缓笑着,眼角的细纹越发醒目:“皇上,你说呢?”
晏倾君一早便瞧见璋华身后的那抹明黄,明明应该是皇宫里最为耀眼的存在,到了他身上,好似隐匿了万丈华光,且隐得干净彻底,不留痕迹。
“朕来瞧瞧。”少年皇帝的声音轻快悦耳,声刚落下,人已经到了晏倾君眼前。
十四五岁的模样,眉眼微弯,唇红齿白,带着股青嫩的稚气,弯着身子看入晏倾君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