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鸳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圣旨已下,不管背后有什么隐情,哪能还有变故……
“公主,其实能做贡月国的皇后,也挺好啊!晚宴前奴婢还跟您分析过呢,做了皇后,就无人敢欺了!那些忘恩负义的人,不要也罢!”茹鸳话锋一转,故作轻松地安慰晏倾君。
晏倾君冷笑,不置可否,起身道:“明日再说罢。”
芳草萋萋三月天,和风暖阳,柳絮飘飞,似雪一般。突然,花儿散了,绿叶凋零,柳絮当真化作飞雪铺了整个天地。
映天的素白,狂风大作,雪如云锦般沉沉压下来,几乎淹没雪地里最后一抹生气。
突兀的血红在雪地里拉出斜长的痕迹,不稍片刻又被大雪掩盖。寒风阵阵,冷入骨髓,女子只一身单薄的白色亵衣,沾了血,染了泪。她原本藕色的棉袄裹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身上,染了片片殷红,如冬日盛开的梅花一般。
“阿晏,阿晏我们回家……”女子勉强站在雪地里,两手扣住男子的双手,几乎用尽了力气拖着他前行。
男子眉间结起了絮白的冰凌,脸上是黑色的泥红色的血,双唇没有丁点颜色,只有微微颤抖的长睫昭示着所剩不多的几许生气。
女子双手冻得通红,两颊挂满泪,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整张脸上只有左眼角的泪痣红得沁眼。她无措地爬起来,跪坐在男子身边,两手抱起他的脑袋窝在胸口。
风不止,雪不停,雪地好似无边无际,只有这样的两个人依偎着。女子眼里的泪早已停下,她掬起一把雪,待那雪融化,擦在男子脸上洗去他面上的脏污,循环往复。男子面上的脏污终于洗净,女子微微笑着,在他身边躺下,挪了挪身子窝在他怀里,喃喃道:“阿晏,我们,一起死……”
晏玺蓦地从梦中惊醒,睁眼见到微暗的灯烛,窗外刚好飘过几瓣凋谢的梅花花瓣。
“来人!”晏玺花白的眉头紧紧拢起,低唤了一声,马上有宫女在榻前跪下。他看都未看一眼,下了榻,自行穿了件外衣,沉声道:“传倾君公主!”
晏倾君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双腿有些酸涩,御书房内的灯烛闪闪烁烁。她低着头,正好看到红烛清晰的倒影,清晰到一滴滴似泪般滑落的蜡水都能数出颗数来。
晏玺侧身站在窗口处,蹙着眉头,花白的胡须未让他显老,反倒多出一种帝王专有的威严。窗外夜风瑟瑟,花叶簌簌,更衬得御书房内寂静无声。他突然转过身,凝视着晏倾君,眼睛里映出的忽明忽暗的烛光使得他看上去更加不可捉摸。
晏倾君垂着眼,素白的脸上未施粉黛,额上的朱砂未褪,与她左眼旁殷红的泪痣两相呼应。晏玺突然咳嗽着笑了一声,道:“君儿,你长得……越来越像梦烟了。”
晏倾君沉吟半晌,答道:“儿臣是母亲的女儿,自然与她长得像。”
“性子却与她不像。”晏玺撇开眼,背着手转身走到书桌边坐下,又咳嗽了几声,才微微笑道:“你没有什么想问朕的吗?”
晏倾君注视着地上晏玺的影子,高直的王冠被烛光拉长,原本瘦削的身形甚至显得有些佝偻。
“父皇,您是否给太子哥哥与晏钰哥哥设了一场比试?”晏倾君始终未抬眼,声音平静。
晏珣虽说是太子,却是七位皇子中最小的,晏钰身为长子,平日最爱与他一争高低。
“何以见得?”晏玺眼神一亮,极有兴致地问道。
“父皇若想让儿臣去贡月国,直接下令便是,拐了那么多个弯,是因为您放手不管。初时与贡月国国主定下的皇后人选是倾云皇姐,因为某个原因,您临时给了他们这场比试,晏钰哥哥选倾云,太子哥哥选的却是我。”晏倾君微微一笑:“倾云皇姐容貌出众,民间声望不差,背后又有耿家的势力支持,她嫁去贡月,贡月国国主自是满意。因此晏钰选倾云,可太子哥哥却选的我。可惜儿臣并非贡月国国主意属之人,因此太子哥哥便施计在我身上弄些与‘月神’有关的东西……因为贡月国迷信月神。最后,太子哥哥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