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已经超过两分钟了,难道手术又要延后了?我们从来没有为这种重大事情谈得这么深入过。我闭上眼睛,过去这几个礼拜以来发生的一切涌现在我的脑海中……
真是段漫长的旅程。
推床嘎吱作响地穿过走廊,穿过了一扇又一扇的玻璃门,经过了等待区,然后又等了好久的电梯。通过最后那扇玻璃门后,我们进入了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等一下他们就要从这里把桃乐丝推到很远的地方。
我把头转向右边,看到一位身型佝偻的老人,脸上满布皱纹,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等着他们把他推到下一站。桃乐丝来医院的那几个星期,我们遇到的大多是像这样年纪非常大的病人,每次都让我忍不住要问那个恼人的问题:为什么我的桃乐丝会在这个年纪遇到这种事?于是我把目光从那位年迈的长者身上移开。
我往左边看去,目光被那些画在墙上、长达十几米的满满的壁画给吸引。最后我发现自己看到的是米老鼠。
我眨了一下眼睛。他们疯了吗?到底为什么会在手术房的外墙漆上迪士尼卡通图案?来这里的人都等着进行重要手术,怎会画这种不够正经、像是幼稚园布置的图?突然间,我明白了,画这些卡通的目的是为了孩子们。
我想起这医院过去最着名的就是儿童医疗,就跟桃乐丝现在所进行的治疗一样有名。这个房间以前应该有很多的小孩在等待着。
我拉起桃乐丝的手,指向墙壁上的米老鼠说:“你看!”
她转过头来说:“你只有看到它吗?”她笑着对我说:“你怎么没看到那个?”
壁画给了我们聊天的话题。
“还有普鲁托啊!”桃乐丝说。
米老鼠并不是桃乐丝最喜欢的迪士尼卡通人物,但我们两个都喜欢普鲁托,它对我们俩个的吸引力比其他角色都大,而且它有一双大大的、友善的眼睛。
“噢,对耶!”我说。其实我对普鲁托并不了解,得努力想想跟它有关的话题才行。除了桃乐丝即将进行的手术之外,任何话题我都欢迎。
“它跟我的狗很像。”从背后传来这么一句话,我立刻转身。刚刚那位年迈的长者把头歪向这边,张开了眼睛盯着墙上的绘画。
他活过来了。
“是吗?”我说,为了让谈话可以继续,我打断他的话表示欢迎他的加入。
“它叫什么名字?”桃乐丝问。我马上就看出她的动机是担心老人家没有人陪,会胡思乱想。
接着是一段很长的静默。
“我不记得了。”老人说。接下来又是一段长叹。“喔!对了!”老人突然想起来说:“埃尔顿!”
“喔?那倒特别!”我说。
“蠢名字。”他说:“是我孙女取的,就是那个歌手的名字。”
“噢,埃尔顿?约翰!”我说。对话终于有点进展了。
“不是!”
“呃?”
“埃尔顿?普雷斯利。”
我和桃乐丝闻言,忍不住相视而笑,老人把猫王埃尔顿?普雷斯利和埃尔顿?约翰搞混了。老人又闭上了眼睛。看来他已经放弃跟我们聊天的念头了。
这时,从隔开壁画中的玻璃门中出现一个女人,全副武装穿着手术袍,旁边还跟着两个男人。
女人一边走一边发出沙沙的声响来到老人的身边,轻声跟他说话。其中一个男人放开老人推车上的刹车,跟另一位同事一起把推车推进门内。女人停下来对我们说:“霍金斯太太,我们一会儿就过来。”
“她干嘛不叫桃乐丝的名字,非得这么生疏?”我心想。每次他们直接称呼我太太的名字时,我都会觉得很感谢,觉得他们似乎比较在乎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