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却只有再度叹气的份。因为我知道耽搁得越久,事情反而越糟。于是我鼓起勇气一把抓住其中一扇车门的门把,车里头寂静无声。我的手紧握着门把,又犹豫了起来。
可是西西莉亚却在此时把另一扇门给打开了。说时迟那时快,有某个东西从我的头上飞过,好像是一团黑黑的毛球、看不太清楚。我好不容易站稳脚步、不让自己不往后跌倒,但定睛一看,只看到一个空空的后车厢,我立刻跳起转身寻找刚刚那团黑影的下落。
就在草坪的正中央。
有一只大狗,一只非常、非常大的大狗。
“贝瑞,你看看它身上的鬃毛,你有看过这么漂亮的吗?你不觉得简直跟狮子一样吗?”
的确是。
那只狮子般威武的大狗就站在草坪的中央,挺拔、纹风不动的大块头,四只脚稳稳地插进草皮里,把我们种的雏菊踩得扁扁的,昂首挺立,双眼炯炯有神。
当初我之所以会一头栽进动物救援工作的原因是:我太爱动物了,尤其是大型犬和德国牧羊犬。而现在站在我眼前的,堪称德国牧羊犬的完美典范。
出乎意料之外的,这只狗并没有东张西望表现出勘查周遭环境的样子,反而大胆地直视我的眼睛。如果说狗儿的眼睛会说话,那么这只狗就把它的观察与心情表露无疑。它就这么瞪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戴着眼镜、中年发福的男人,我几乎可以猜得出此时它的脑子里正在想些什么。幸好,它并不把我看在眼里。
我办不到啊,虽然我心里这么想,可是不做又不行。现在我的花园里有一只狗,对它来说,我是个陌生人;对我来说,它是来自某个汽车拆卸场的狗,没有名字、没有项圈、也没有皮带。可是无论如何我还是得想办法制服它,把它关进狗笼里,免得危害到它自己还有其他人。
那是一个温暖宜人、阳光普照的星期二下午,小村子里弥漫着一片慵懒与安详的气氛。自从西西莉亚的货车开进我家的车道以后,只有少数几辆车经过,不见其他行人。这样的和平与宁静正是我需要的。我太清楚现在可绝对不能让那只大狗受到任何一点刺激或兴奋起来。我要它保持平静。但是要怎么做呢?我在脑中迅速模拟各种可行的方案。
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个──
好言相劝。
“狗狗乖……”
大概是我说得太小声了,那只大狗根本没听到我说它乖。它还是站在草坪中央不动如山。
事后,我和桃乐丝想帮它寻找适合的收养家庭,但是当我们将它曾是本地某间汽车拆卸场的警卫犬这件事,告诉那些原本只打算找小型宠物饲养的家庭时,对它是一点帮助也没有。其实也不难体会,因为当我跟这只大狗隔着草坪两相对望时,我也必须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想到它曾是本地汽车拆卸场里威风凛凛的警卫犬。当然最好也不要想到当拆卸场的顾客一靠近它的铁笼,它就龇牙咧嘴想咬弯铁栏杆的画面。有一次,拆卸场的老板自己跑来说德国牧羊犬有四十二颗牙齿,而他曾经以为他养的这只狗就想咬满那么多人。
我跟这只狗就像西部电影中两个对峙的牛仔,面对面地站在大太阳下。
谁会是第一个拔枪的人?
然后我才突然想到,西西莉亚还在这里。我尝试着头不动、只用眼睛瞄向一旁:此时的她也是动也不动地观察着我们。但是就在我准备用极为平静的口气告诉她不要突然做出大动作时,她突然举起手,猛指马路的方向。有一台巴士正慢慢地靠过来、打算停在我家车道的尽头,大概距离我站的地方有两、三辆车的车距。怎么会有巴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