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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之后,洪力他们就美美地先睡了一觉,虽然这里条件简陋得让人想自杀,甚至就连上厕所用的手纸都要限量供应,而且那些手纸通通都是擦了以后屁股会痛的劣质货,不过,这里好歹是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而且床也铺得够软,一觉醒来之后,洪力感觉体力恢复了很多,这才感觉到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于是想下楼去转一转,顺便找点吃的。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吕老板正在柜台忙着,一看到他,笑着打了个招呼:“起来了?”
“是啊,睡得还挺舒服。”洪力说着拿起柜台上一份已经发黄的报纸,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藏文,洪力一看那报纸上的日期,居然是去年上半年的,不由得一皱眉:“这份报纸都是一年前的了,你们也看?”
“一年前的也是报纸,这张报纸还是我一个住店的客人带过来的呢。”吕老板正忙着向一个酒缸里倒酒,“不过,很快就会有新的报纸和书籍看了,我今天下午派出去买东西的人就是专门去买一些书和报纸回来的。当然了,这些东西别人也不看,主要就是我一个人看,有时候就放在柜台上,让住店的客人自己取来看。”
这时吕老板已经把那缸酒倒满了,擦了擦手,一边忙着往下一个缸子里倒酒一边对他说:“我们这里每天晚上都在聚会,一会儿马上就开始了,马上就会陆陆续续地有人进来,你们也一块儿来玩吧,酒水免费。”
洪力笑了笑,往客栈外头看去,发现那些破败的小房子门口都挂起了很多红艳艳的灯笼,灯笼里的烛火一闪一闪,让这条破败的长街看起来更加的潦倒和阴森。
白天那些死气沉沉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人,到了这个时候竟然像脱胎换骨了一样,全部都变得异常兴奋,三三两两地从门口走进来,勾肩搭背,放声大笑。他们个个身形单薄,脚步颠簸,就好像没有重心一样。红色的烛火映照着他们放浪形骸的笑容,每个人的脸看起来都妖里妖气的。
“吕老板,你们这里有点灯笼的习俗吗?”洪力实在觉得那些红色的灯笼连成一排看起来很吓人,感觉就好像来到了一个鬼城一样。
“今天是特意点的,表示对你们的欢迎。”
“是为了欢迎我们?”洪力吃了一惊,“为什么啊?”
“只要有客人来这里住店,长街上的人就会点起红色的灯笼欢迎他们,因为有人来住店,就会有钱,有了钱,他们就可以维持生活了。”
“这么说,他们的生活全靠你和你的这家客栈在维持?”
“可以这么说吧。”吕老板说着把那两缸酒拎了出去,“好了,我要忙了,你先坐着吧。”
“好吧。”吕老板走了以后,洪力就自己在柜台边上坐着,打量着涌进客栈来的这些人——他们已经三三两两地找好了伴,毫无顾忌地调着情,脸上堆着猥琐的笑容。就连那个赶羊的老太婆也来凑热闹,她毫无遮拦地露出两条干瘦粗糙的鸟腿,坐在一个肥胖商人的大腿上,咧着一张没有门牙的嘴,嘻嘻笑着不知道在和那个商人说什么。
洪力已经知道,这里的人都管这个老太婆叫做“羊婆婆”。一看到她那两条干瘦的鸟腿,洪力就忍不住想到了那群从他身边经过的畸形羊,那群羊个个长着几乎和她一样长的腿。
听说,这里的人谁也不清楚羊婆婆的来历。一年前,她在一个露水很重的早晨赶着她的一群羊突然出现在这里,又哭又闹地硬说她的一只羊在附近吃草的时候走丢了,然后她就以这个为借口赖在这里不走了。这一年里,她一直都在找她那头丢失的羊。
还有那个肥胖商人,他是长街的老主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带走客人们用来抵押房租的各种值钱物品,等下再来的时候就会把那批物品变卖后得来的钱给吕老板带来,而且,长街上的很多生活必需品,比如手纸、女人用的卫生巾、炒菜用的盐、吃的菜和米面,还有肥皂这一类的东西,有时候他也负责捎过来。
除此之外,肥胖商人还会给他们带来一种白色的药粉,那种白色的药粉很贵很贵,一小包就要抵掉吕老板一间房的房租,但是它可以让人忘掉烦恼。
这个时候吕老板终于忙完了手上的活,他坐到洪力身边,倒了一杯酒给他,示意他尝一尝。洪力接过那杯酒只小小地抿了一口,立刻被呛得直掉眼泪,一边咳嗽一边指着角落里一个正在吸那种药粉的人问吕老板:“你也负责给客人提供这么贵的东西吗?”
“当然,”吕老板点点头,“听说这个东西现在又涨价了,所以只有出得起钱的客人我才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