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生(6)

关一龙道:“好男不跟女斗,今天到此为止。回去跟你师父说,照十五年前一样!”

席木兰一双美目怒视关一龙:“十五年前什么样?”

关一龙也不多解释:“回去问你师父。”说完,关一龙挑了席木兰手中的刀,转着扔了出去。接着,一个吊毛翻下了花车。

席木兰美人怒目,愣愣地看着花车下面的人。

关一龙来到孟二奎身旁,接过另一捆刀枪,和孟二奎两人扛起刀枪把子。孟二奎不舍地回头看着席木兰美艳的样子。

这时,有警笛吹响。两兄弟根本不知道这是警笛,仍只是高兴地在街上搂着肩膀走。

众记者冲围上来,“啪啪”地按着相机,把兄弟俩这一刻照了下来。

两兄弟后面,是一群正奔跑过来的警察。 眼镜记者照完相后喊着:“快跑,警察来了。”

两兄弟也不懂,听他这么一说,听话地跑了起来。两人在人群中伶俐地穿行着,枪上的红缨子在人群中不时闪动。

席木兰家的浴室内,屋子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

岳江天在浴盆里洗澡,席木兰在背后细细地梳理着他的头发。

席木兰将白天的情形讲给了岳江天,末了,她道:“他们说按十五年前办。”

岳江天皱眉思忖:“十五年前?”

席木兰问道:“十五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江天隐隐觉得,恐怕是余胜英的传人到了,但仍是把头一昂,气势威武,目中尽是霸气:“这些年想要这块匾的没十个也有八个,个个撅了枪含恨下台。想找我算账的多了,我记不住那些事,让他们尽管来就是!”

席木兰帮岳江天披上浴袍,把脸贴在他背上:“师父,在木兰看来,全天下没有人能敌过您,更别说那两个土包子了。”

岳江天披着浴袍,走到卧室里躺到床上。席木兰端着一个银质鼻烟壶进来。岳江天看着席木兰美艳的容颜,硬朗冷峻的面容上,多了一抹柔情。他忽然道:“木兰,我打算找个好日子娶你过门了。”

席木兰一惊,激动得差点没端住鼻烟壶,说:“可是祖上传下的规矩……”

岳江天打断她:“什么规矩不规矩,我是武生泰斗,我就是规矩!”

席木兰闻言,面上染了一层红晕,娇羞又幸福。

月光如洗,幽幽洒落人间。席木兰赤裸上身趴在床上,岳江天狂热地吻着她光滑优美的背……

翌日,上海街头,报童在大街上吆喝着“北派武生来上海踢馆”的新闻,引起大批戏迷关注。

是夜,丹桂大舞台门前车水马龙。各样的车马停下,各样的服饰拥挤而来,一时间冠盖如云,人们脸上都有一种争睹热闹的喜悦……

丹桂大舞台盛况空前,一票难求。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高阶警官在戏院伙计伺候中下了汽车,伙计恭谨地引着他往戏院里走:“卢局长这边请。”

戏院外面,喊的叫的,拍肩膀、握手寒暄的,记者、名流、戏迷、瞧热闹的,都云集在了丹桂大舞台的门前。

丹桂大舞台内,后台弥漫了一股肃杀之气,天和班的演员们无一不是面色凝重。他们中不少人在花车上跟关一龙交过手,知道这次的对手不一般。

岳江天的化妆镜前放了一份报纸,上书大标题“北派大武生余胜英两弟子来沪踢馆”。

岳江天看了报纸,这才确信真的是对头来了。这些年来,他遇到大大小小的挑战足有四五十次,早对这种事麻木了,可这次,他却心中忐忑。余胜英的身手,他是领教过的,绝非浪得虚名。当年余的两个徒弟拦住他的去路,誓要夺回金匾的脸,一直在他眼前晃。莫非是那两个孩子到了?

独坐良久,岳江天走出化妆间,对二花脸嘱咐了几句。席木兰看着岳江天的样子,不禁有点担心。只有她看得出来,他在担心和不安。

岳江天、席木兰静静上妆,天和班的演员或在化妆,或在扎靠,或在上盔头、带胡子、梳枪缨子、理靠背旗,大家都不说话。岳家班的大戏箱上,静静地供奉着祖师爷的香火,香烟袅袅,香火哔叭,后台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没多久,戏开演了。堂鼓声中,整齐的天和班龙套率先上场。没多久,霸道的音乐声中,众将官高挥兵器摆开大阵。紧接着,岳江天扮的角儿长靠挑枪,大工架上。全场一片叫好声!

轮到席木兰上场时,席木兰口衔着野鸡翎上台,头上七星额在灯光的映衬下闪闪发亮。她步法纯熟,身姿稳重矫健又不失优美,一亮相,便赢来一片叫好!

观众已然兴奋了,却始终不见挑战者的身影。

锣鼓声到了高潮,猛地停住,台上拉开架势,一派盛气凌人之势。

场中一片安静,舞台上的人仿佛定格一般,眼睛都不由自主看向观众席后面。寂静的场中,只听见观众身后两个人的脚步声,片刻后,记者手中的闪光灯噼啪作响。

昏暗的观众席中间过道上,关一龙、孟二奎长靠提枪,从土土的乡下青年变身成英俊威武的大武生。他二人穿过观众席,一步步朝明亮的舞台走去。

关一龙边走边小声对孟二奎道:“二奎。”

孟二奎应声道:“师哥。 ”

关一龙道:“待一会儿,咱要是败了……我一人撅枪认输,你回京城,该唱戏唱戏,从今后甭提是师父的徒弟。”

孟二奎一扬眉,身后绣着单龙戏珠的靠旗随之一动,仿佛根本不屑台上的岳江天:“咱败不了,咱穿着师父的行头呢!”

关一龙听了这话,目中一亮,精神大振,人立刻威风凛凛起来,他看着师弟:“好二奎,咱铆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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