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布什停顿了一下,不知是否感慨“大沼泽边上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跑来了一个中国人呀?”然后问我从国内哪里来?我说从广州来。他说:“广州,我去过呀!去过两次,是为筹建美国驻广州总领事馆去的。好地方。”
从监狱出来后不久的一天,去学校上课。阶梯课室周围站了不少人,进课室要检查驾照和学生证,看是否注册了这一节课的学生。进了课室,里面也站了不少人。一会儿,校长到讲台来介绍,副总统老布什作为共和党候选人竞选总统,到我们课室来发表竞选演说。
老布什登上讲台,滔滔不绝,老生常谈地演说了十几分钟,有人递给他一张条子。原来是我们的州长鲍勃·马克廷尼兹溜进了课室,偷偷地坐到课室的最后一排。州长估计是来向老布什的新政府班子找工作的。老布什点名叫州长坐到前面来。州长死活不肯。老布什又继续演讲。
演讲以后,是提问题时间。很多人举手,我也举了手。第一个被点到提问的是一个古巴籍学生,问及美国对古巴的政策和对古巴新移民的态度。1981年,卡特总统鼓吹向古巴输出人权,古巴总统卡斯特罗响应号召,开放古巴监狱,让古巴大批刑事罪犯涌到美国来。从那时候起,迈阿密的社会治安急剧恶化。街头犯罪、示威游行、监狱暴动时有发生。阿尔帕西诺主演的电影《疤面煞星》反映了当时迈阿密混乱的社会现实。随后,美国关闭了海岸线,不让古巴人偷渡美国投奔自由。这就是古巴学生提问的背景。老布什回答谈及向古巴输出民主和人权的重要性,却回避了是否继续接纳古巴偷渡的非法移民的问题。
我被点到,作为第二个提问者。我的问题是关于美国对台湾政策的变化。当时,学校在联合国国旗日挂的还是台湾“中华民国”的国旗;校方也搞不清“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中华民国”的区别;中文也不能作为外交外贸专业选修的“外语”,虽然中文是联合国官方语言之一,校方死活不认。老布什停顿了一下,不知是否感慨“大沼泽边上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跑来了一个中国人呀?”然后问我从国内哪里来?我说从广州来。他说:“广州,我去过呀!去过两次,是为筹建美国驻广州总领事馆去的。好地方。”那时他是美国驻北京办事处主任。然后,他重点说了,台湾过去是美国的盟友,对老朋友不能说抛弃就抛弃。就算国际社会对台湾的地位早就有了公论,美国对台湾这个老朋友负有道义上的责任。
我相信老布什不是敷衍我才说的,作为老一辈的共和党人,对于那些曾经支持过美国海外政策但现在落难的前盟友以及前盟友的遗老遗少,老布什有着一种深厚而朴素的阶级感情。
演说完了以后,老布什带着他的一行人马,到了一家尼加拉瓜餐馆牛肉城LosRanchos吃饭。前文所述,1979年,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推翻索摩查亲美家族独裁统治。索摩查家族逃到了迈阿密,就开了这家餐馆(现在已开成连锁店了)。1979年,正是老布什当美国中央情报局主任的时候,索摩查家族是在他的手下听差的。在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游击队的攻势下,他却不得不抛弃他的盟友。美国没有大规模介入尼加拉瓜内战。现在作为小小的补偿,布什来餐馆吃顿饭,为索摩查家族拉拉广告。
如果把索摩查家族看作为美国打工的一族,有时候,大老板罩不住就是罩不住,各人还得自己照顾自己。
这个世界,“各人自己照顾自己,各人有自己的追求”正体现了达尔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理论的伟大。
那天,我下课回到餐馆上班,正在向同事们说跟老布什对话的事,郑生的太太从尼加拉瓜牛肉城餐馆LosRanchos打电话来说,老布什饭后到厨房接见了他们全体厨工。郑生的太太从尼加拉瓜跑到美国后,也是“马死落地行”,从一个吆喝着几个佣人的富贵太太,一下子当了一名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