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方来信(7)

第二天起一个大早。

温十月窝在被窝里面模模糊糊,看到窗帘缝隙漏进来的淡淡的微光。她伸一条手臂挡在眼前,看见舍友转过来略带抱歉的脸。

温十月索性起身。

前天夜里结伴去爬嵩山的两个女孩早已出发。另一个舍友刷牙回来,手里拿着牙膏牙刷湿毛巾,问温十月:“打算去哪里?”

“想去北郊看看。”

两人锁了房门结伴下楼,舍友早来几天,熟悉地形,带她到附近吃早餐。然后她们作别,温十月拿着写有早前查好路线的字条去搭公交,早晨人少,公交车绕行大半个市区,然后直行向北而去。越走越冷清,隔离带里面种有不知名的花草,它们依旧茂盛,欣欣向荣。

下车的地方已经没有行人。温十月找到刻在巨大岩石上面的路标,顺着斜斜劈开的小路,往深处走去。一路过去开着茂盛的牵牛花,藤蔓攀附在路边的杂草和灌木之间,紫红紫红的一大片。它们还有另外一个学名叫做朝颜,说生命的朝生夕死,再蓬勃的繁盛和再宽广的绚丽都开不到明天。

更有鸟的叫声。温十月抬头看,它们站在电线杆的顶端悠然自乐。温十月举着相机,取景框对准它们,咔嚓的连续快门的声响,它们也不怕她。而那些小鸟背后是更加宽广而湛蓝的天空,干净得让温十月无法形容。

古墓博物馆。后来又改了名字叫做古代艺术博物馆。将几朝坟茔整个移到馆中,埋在地下,像是供人穿越时空。

总是有墓地的萧条和阴森气息。大约是温十月去得太早,远远看去大门和馆体的地面建筑朱漆老旧,她走到台阶上去,铁门还未开。几个孩童在门口吵吵闹闹地玩游戏,大门两边,花圃里面月季开得正好。

洛阳牡丹天下重。

小时候爷爷奶奶教温十月背唐诗。那里面说牡丹“虚生芍药徒劳妒,羞杀玫瑰不敢开”,她来时刚好错过洛阳牡丹最盛的季节,说不上不遗憾,但好在总有其他更多的美可以补偿。

守院的大叔开了侧门出来,吱呀的一声,温十月回头看,他也看见她。大叔摆一张光亮的竹躺椅出来,正好笼着阳光,他说:“再等一会儿罢。”

温十月朝他笑笑。渐渐有人来,却不多。终于等到博物馆接送员工的通勤大巴,此时正是淡季,免收门票,温十月跟在工作人员的后面,进门去。

前院的华表石羊年代都不可考。温十月进了博物馆大厅,卖纪念品的大姐问她:“不如买一份参考文书?”

她好奇靠近去翻阅摊位上面介绍牡丹的图谱。夜光白,泼墨紫,菱花晓翠,一品朱衣,青龙卧墨池。售货的大姐好是殷情,推荐说:“你买一组,便送你两颗。”

“当真?”她问。

人家便笑盈盈答她:“当真。”

的确也不贵。温十月拿着用报纸包好的牡丹种子,沿着楼梯,下到地下博物馆去。地下几个展厅,温十月从正厅右边的大门进去,按照时间的顺序排列,先有两汉,再到魏晋,唐宋元明清。博物馆里面开着冷气,灯光又不明亮,物件模模糊糊,站远了就看不太清。温十月孤身一人,左右观摩,看到组团前来的老头子老太太,便跟在队伍后头,蹭导游的讲解听。

他们在各个时期的坟茔里面进进出出,所有的墓室隔着栅栏,都在眼前。导游在最前方,讲述棺椁和陪葬的位置,她不用扩音器,因为墓室矮小的缘故,总像近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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