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社的编辑打来夺命连环CALL。告诫温十月:“魂归来兮,莫恋他乡。”
她哈哈笑。所幸,还好,她所遇见的人们都这样有趣,没有人能够接触这个完整的世界,实际上每个人生活所处的都是自以为是的拟态环境,他们带给温十月她所需要的人际,他们构成她的世界。
“吾心安处,哪里不是故乡。”温十月反问,她们都在电话中哈哈大笑。
编辑好笑又好气,只说:“稿子传我,才不管你身在何处。”
“遵命。”温十月总是俏皮。电话收线,取道云南,绕路北上。
走一道西南边境,又消磨去几个月时间。温十月作别丽江,再往北走,过了白水河,从大理去往昆明,买了机票,再飞。
在机场收到王宛宣的消息。她在邮件里面说,我从明天起,外派往北京。
温十月看一眼来件日期,已经是几天之前。她回邮件问王宛宣,帝京可合你心意?
没想到王宛宣居然在线,她的邮件很快回复来,她说,温十月,你曾经住在哪一个区,我去找你。
她愣一下。却只是说,你往大街上面看一看,但凡你能看得上眼的,每一个都是我。
王宛宣回复给她大笑的表情。
这并非说是她们对自己在对方心里所有的地位的自信,而是她们所熟识的本来就是灵魂,或者说她们所认识的那一个温十月或者王宛宣,本来就是一个遥不可及又近在眼前的想象,她们同样聪慧,从来不去期待或者强求,一个确切的肉体的存在。
温十月说,啊呀,我要赶紧登机。
关机前秒,她看见王宛宣说,一路逆风,祝好。
飞到郑州。
争分夺秒去看河南博物馆。晚上把自己关在宾馆里面写游记,整排整排的喝迷你装的旺仔牛奶,喝空的红色小盒子排在桌子另外一边,温十月打电话给前台要求外送一只马克笔,仿着网上看到过的样子,给旺仔小人换发型。
相机里面的照片捯出来附上图注,所有的照片一并带有浓重的温十月的个人特征,色彩总是淡薄,取景框里从来只单纯存在景物或者人像,所有的素材从不重叠,就像是温十月本人的情感,不论在何时何地,只能独一无二,单一存在。温十月把图片打包一齐发给编辑,几秒之后收到编辑邮箱的自动回复,她说,温十月,你怎么还不去死。
她玩心大起,多回一封邮件。她说,你不要学夺命鬼。
温十月,你怎么还不去死。
温十月哈哈大笑,也不关机,一头倒在宽大的床铺上面呼呼大睡。
不做梦。
醒来时却想起来几个月前所做过的那个梦。她梦见曹植李煜。温十月也还记得王宛宣的话,她说,你醒来就该去见他。
温十月上网查好路线地址,又好好洗了一个澡,不知如何清洗的衣服索性扔掉,退了房间,四处乱走。北方城市的布局总是这样正南正北,温十月在偏僻的小街吃完一份烧饼胡辣汤,打车去火车站。买一张时间最接近的去往洛阳的车票,慢车,无座。
郑州果然是全国最大的铁路中转枢纽。温十月在站台上被拥挤的人潮挤上火车,在一节车厢的中部遇见友善的女学生,对方好意分给她半个座位,温十月坐下来。
老旧的绿皮火车,边角泛黄的玻璃窗户可以向上拉开,列车顶上古老的小小的转头风扇并没有打开,轰隆隆又慢悠悠的行走在山峦之间的铁轨上。让人想起来小时候乘坐火车的经历,也是这样的实物和环境,就仿佛像是时间倒流了十几年,后来的这所有的事件都未经历,她还那样小,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怕,什么都相信。
路经大量的隧道。手机信号在隧道和山峦之间明明灭灭,存心要惹人厌烦,断绝联络。温十月索性关机,两条手臂抱在胸前,扭头看窗外的风景。
窗外缓慢的掠过红色和绿色的鲜嫩的叶子,拥挤的车厢中穿着碎花衣裳的中年妇女来回走动,用她听不太懂的河南口音叫卖自家烙出的鸡蛋饼。坐在温十月对面十五六岁的小鬼头没完没了地在抽烟,她看他一眼,小鬼头也不会收敛。